看着那张诚恳的脸庞,温柔但晶亮的眸虽然望着自己,脑子里想的却是另一个人,关山尽忍不住就捏了吴幸子脸颊一把。
「唉……」痛叫一声,力气没收敛的结果,就是差点把吴师爷的脸给捏青了,关山尽连忙撒手,心里烦躁的不行。
既然提到进京赶考,那肯定也不是这几年的事情了。吴师爷手边有多少钱,关大将军老早摸的一清二楚,可怜兮兮的十两也不知道攒了多久。
这什幺载宗兄,听起来上京后就没回来了吧?要不是死在半路上、要不是考场失利无颜回乡、要不是迷失在京城的繁华中、要不就是考上了进士觅得良缘,把有吴幸子抛到脑后了。
但关山尽对这名字耳熟,看来载宗兄应是进入朝堂,且品位还不低,至少得在四品以上。
这样一个负心人,凭什幺让吴幸子经年不忘?甚至还为之落泪?
低头看着吴幸子傻楞楞又乖巧地窝在自己怀里,脸颊上还留着泪痕,眼眶依然是红的,但总算没再继续落泪了。
思考片刻,关山尽决定把事情问清楚。他隐约猜到,吴幸子当年发生了什幺,这才成为这样极端不与人亲近的脾气,不久前的那局棋原本就让他介怀。确实有人秉性澹然,对胜负没有争夺之心,总是随遇而安。
但吴幸子已经不能说是随遇而安了,他压根就不打算求任何东西,只有不求才能安心,胜负也好、良缘也好、餬口的工作也好、自己的名声也好,他首先看到的都是那条逃走的退路,绝对不往前行走任何一步。
所以,即使喜欢安生,甚至还买了玉簪子要表白心意,最后也只是把那送不出去的心意埋在床底下,需要的时候挖出来卖了换钱,半点留恋也无。这件事吴幸子甚至都没瞒着关山尽,坦坦然然地在他面前边说边挖,最后看着玉簪唏嘘道:
「这玉色真不错呢,你看能多卖几文钱吗?」
「你不留着这玉簪?」关山尽接过沾着土的盒子,随意打量了眼里头成色黯淡的物件,在他看来这玩意儿就是家里粗使嬷嬷会用的东西,但对吴幸子来说也是不小的花费了。
「原本想留着,但……」吴幸子抿抿唇,迅速地瞥了下一旁的衣柜,关山尽虽然注意到了却也没放在心上,自然不知道吴师爷脑子里想的是:鲲鹏图总归也用不到这东西呀,埋着也可惜了。
「先别卖,带去马面城吧!这玉成色虽然普通,但马面城毕竟比不上鹅城繁华,卖的价钱也能高些。」将盒子盖上,拍掉上头的土,关山尽将东西交还回去。
「去马面城?」吴幸子眨眨眼,没心没肺地噗哧笑了。那时候关山尽还没提到离开清城县的事,而吴幸子竟然也连问都没问过。
如今想来处处透着不对劲,关山尽不解自己怎幺会视若无睹到这个地步?再怎幺说吴师爷都是最像鲁先生的人,他也想把人留在身边久一些。
说到底都是他太托大了,关大将军五味杂陈,击掌将候在外头的黑儿招了进来,交代他打一盆热水,捎上一条乾净的棉巾上来。
没察觉自己心情不同往常,关山尽将酒换成茶,小口小口的餵给吴幸子,脑子里已有了计量。
「幸子。」他轻柔地换了吴师爷的名字,怀里的人微微一颤,羞羞怯怯地抬起脸看他,欸了一声。「你说要给我旅费,是多少银子?」
对于离京城较远的地方学子,官府会补助一定的路费,还有驿马可以使用。以鹅城来说,离京城约要三个月的路程,毕竟一般学子也不见得会骑马,很多人会选择坐牛车或甚至徒步前往。一般会拨十五两银子当补助。
然而,京城花费高,虽然旅途上也许用不到十五两银子,但在京城备考的日子及等待放榜的日子,要花的钱就多了,千里迢迢上了京,最后却潦倒得回不了家乡,也不是什幺稀奇事。
听到他的询问,吴幸子瞇起眼,似乎很认真在分辨眼前之人
本以为他酒醒了,关山尽有些扼腕自己恐怕暂时问不出事情原委,谁知吴幸子却绽出一抹笑,认认真真地回道:「我这里有八两银子,载宗兄你全都拿去用吧,一点小钱不用挂在心上,你是鸿鹄之才,不能待在燕雀之地。」
「八两?」关山尽声音微沉,这笔钱对吴幸子绝对不是小钱,想想他现在的棺材本也不过十两啊!
「载宗兄,要是不够用,我再替你借点?」吴幸子说的急切,似乎担心嘴里的载宗兄不悦。「县里头有一笔为了考生而準备的银子,平时都不动的,就等着哪天县里出一个举人,好送他上京替乡亲争脸。你虽是鹅城人士,但我跟县太爷提一提,也许还能借点来?」
这段话说完,吴幸子自己却愣住了,瞪着眼似乎陷入某种迷障之中,就听他喃喃低语道「我、我借了、借了十五两银子给你,载宗兄我相信你能考上进士的,我……载宗兄,你不是娶妻了吗?再也不回来了吗?」
娶妻了?关山尽心里一痛,张嘴就想阻止吴幸子继续沉溺在过往回忆里,但却慢了一步,吴幸子继续自言自语:「我还记得初次见到载宗兄,是在春天。鹅城外桃花开得正好,我替县太爷送信来,就看到你一身儒服,像苍松般站在桃花林里,远远的不知道在看什幺。你能告诉我你在看什幺吗?我一直想问,却没敢问,怕惊扰了你。」
吴幸子脸上的神采温柔得彷彿带着光,关山尽完全可以想像那时候的载宗兄,多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