掏出一块手帕,抹泪。
大堂中静悄悄的。
高峤神色平静,也瞧不出喜怒。陆光的脸色,却极是难看。
家奴心慌意乱。
昨晚将昏死重伤的二公子弄回家后,陆家上下乱成一团。陆光暴怒,逼问于他。他怎敢说出陆焕之偷了琴谱,意欲散播兄长和高氏女有染的事?吱吱呜呜。被逼得急了,胡乱编了一通,想先搪塞过去,等陆焕之醒来,叫他自己再圆。却没有想到,陆光一大早就把事情闹到这里,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捏造。却没有想到,这个李协竟比自己还黑,不但把打人的过错推得干干净净,还反咬了一口。
眼见家主怒目而视,似要吃了自己似的,慌忙喊冤:“这女子胡说八道!全是捏造的!二公子未曾伤她,李穆打了二公子,乃是因为——”
“因为何事?”
高峤盯着他,双目如电。
家奴又卡住,在高峤两道目光逼视之下,脸色涨得如同猪肝,垂头丧气地低下了头。
李协看了眼还跪在地上抹泪的绿娘,心中不禁又是佩服,又是惊讶。
昨夜他原本只和她说好,要她需要时,来此替自己作证,仅此而已。万万没有想到,看似柔弱的一个女子,竟想得出,也下的了手,将自己好好的脖子割出如此一道怵目伤痕。
上去道:“新安王!中丞!是非曲直,早已明了。便是到了陛下面前,下官也只有这话。”说完,恭敬地退到一旁。
丁崧原本就不愿得罪高峤和李穆这对翁婿,情势急转直下,心中早下论断,于是看向萧道承,见他一语不发,神色有些古怪,正想开口,听外头又来了传报,道台城宫门之外,跪了好些秦淮伎女,都在替这绿娘鸣屈,边上更是围满了看热闹的民众,议论纷纷,道陆家公子,欺人太甚。
场面一时又陷入静默,气氛有些难堪。
萧道承忽地起身,道:“原是一场误会!李将军本是路见不平,仗义出手,亦出于自卫,一时不慎,方伤了陆二公子。”
他看向陆光。
“陆尚书,以孤王之见,此事也不宜再闹大,且令郎还昏迷不醒,天大的事,如今也比不过二公子的性命安危。高相公方才也说了,他亦深感歉然,陆尚书不如先卖个面子给孤王,此事暂时先这般搁下,如今头等要事,乃是替二公子治病救伤。若真还有事,等日后二公子转危为安,再行商议,可否?李将军便是不在,高相公人便在建康,随时可见。”
陆光唇角侧旁的一道面肌微微抽搐,慢慢地从座上起身,恨恨盯了高峤和李穆一眼,转身大步而去。那家奴连滚带爬,慌忙跟了出去。
等人走得不见了,萧道承哈哈大笑,对着高峤道:“孤王来时,便知此事其中必定另有隐情。果然不出所料!公道自在人心,高相公放心,回宫后,我必如实上告。”
高峤作揖道谢。萧道承又转向始终沉默着的李穆,亦勉了几句,方先离去。
高峤叫李协带那名叫绿娘的女子去看伤,李协答应,到了绿娘身前,扶她起来,带去治伤不提。
丁崧面上带笑,有送高峤和李穆出去,想起方才剑拔弩张的一幕,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
……
三天之后,李穆早朝上殿,求告归京口探母,随后便回义成,赴长安刺史之任。
皇帝先前已从高峤那里知悉,当庭准奏。当日散朝之后,高家大门之前,门庭若市,全都是闻讯前来辞别的朝廷大小官员。
李穆白天忙着和人应酬,一直没有见人。
明早便要动身离开建康了。
向晚,洛神早已收拾好了行装,无事,一手执卷,另手托腮,坐在窗前,望着窗外庭院里那片铲去了大风刮断的芭蕉的空地,渐渐地,又出起了神。
那个雨夜,李穆在回来之前,原来竟又遇了陆焕之,还将他打成了重伤。
据说到了现在,陆焕之还是昏迷不醒。太医也是束手无策,说慢慢医治,不定哪天就能醒来。
当然了,言下之意,便是或许也有可能醒不来了。
洛神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心情异常复杂。
倒不是耿耿于他为何会去秦楼那种地方。
这一点,她对他是完全信任的。即便去了,想必也是和朋友的应酬,她丝毫没有不放心的地方。
而是她愈发想不通,即便李穆真的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不至于失手,竟会将陆焕之重伤到了如此的地步。
洛神一直觉得,李穆是个极其稳重又克制的人。
他应该知道,重伤陆焕之可能导致的麻烦,不仅是他,还会牵扯父亲。
但他却还是做了。
这几天,他的行为,一件接一件,全都那么反常。
这两天,他看起来总算恢复了原本的样子。于是两人私下相对之时,她又曾试着问他,为何如此痛恨陆焕之。
以那日陆焕之当街挑衅的程度来说,虽然可恨,但洛神认识的李穆,他的心胸,绝不至于狭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