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卫莹想起那日绵寿宫外元安帝的字字句句,却连一句辩驳之句都说不出了。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本就是依靠皇宠隆重,方才长荣不败的卫国公府,如果因为她而惹恼了陛下,一向疼爱她的父亲,母亲还有身在朝中的兄长又该如何自处?
还有一向疼爱她的姑母,虽然陛下仁孝之名远传,可两人隔了一层血脉之亲,陛下毕竟不是她的亲子……
陡然想起绵寿宫中太后对她和元安帝的戏言,现在想来,只怕那句句都不是戏言,而是对她的提醒。
然而纵使她如今明白了,她又能做什么呢?
那人舍下她走时,可曾想过她会面临如今这种局面?
又或许其实她才是着相的那个人,毕竟,他从未让她等他。
是她——错了吗?
……
卫莹恍惚着,仿佛第一次被人从壳中扯出,曝光于烈日之下,满心满眼都是不可知的畏惧与惶恐。
连带着说出口的话,都仿佛带上了一点近于没有实感的飘忽。
“你主子——到底是谁?”
问出这一句的时候,带着湿意的斜风渗入她的脖颈了,她吸出一口气,肺腑中都是如同结了冰一般的凉意。
手近乎无力地虚攥着,宛如等待审判一般地等待那个吐出那个可以裁决她生死的名字。
☆、亡人
太监陪着笑脸,是练过千百次的喜庆而不会让人觉得有丝毫冒犯的笑容,他抬高玉盘,却是用了十成十的谄媚语气说道:“主子的心意,全在这里面了。您细看看就知道了。”
卫莹终于找回来几分神智,明白这人纵使是元安帝派来的,一时半会也奈何不了自己,更不用谈先前的诸多想法只是自己的一时猜测。
她此时一心想要离宫,更是不愿与他多费口舌,直接冷声说道:“把东西收回去。”
“眉烟,我们走。”
望着死死地堵在亭子出口的太监,卫莹再度开口时,却是多了几分笃定摄人的气势:“我不认识你主子,在宫中也没有什么“情深”之人。”
特意在情深二字上加重了语气,她气势不减地继续说道:“我只是符将军的遗孀。你主子若是问起,便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带回给他。”
她刻意顿了一下,望着跪着的瑟瑟发抖的太监,还是起了些许恻隐之心。她将语气略微放柔后,轻叹一声:“你一介宫仆,若是太后发落下来,莫说是你,只怕你家人都要遭受牵连。”
“——回去吧。”
说完这句,她不再看那地上跪着的人一眼,却是径直地亭口走去。
太监瑟缩着,终于认清了现实,他挪开了堵住亭口的位置,望着卫莹走出亭子,想着手上的差事没有完成,手上的玉盘顿时成了烫手山芋,更是变得重如千钧。
想起宫里的那位主子,他在裹得严实厚热的宫服中憋得浑身是汗,却仍是硬生生地打出了一个冷战。
活人使出的手段,他在宫里那么多年哪样没见过?
可怕就怕在——那位,不是个活人啊。
跪着的青瓦陡然传来崩裂的响动,太监出神间还未反应过来间,只觉得满手是汗端着的玉盘一滑。
清脆的玉碎之声在亭中响开。太监五魂具散地望着眼前这一切,全身的骨头如同被抽干了一般地瘫软在地上。
而那玉盘之上因着雨蓬遮盖的红玉珠,泛着剔透的红色莹泽,滚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碰响,然后四散开来。
有几颗顺着亭子的石阶滚落而下,染了湿泥,直直地向前滚动,显出了几分明珠蒙尘的晦色。
一颗玉珠直直地滚落到卫莹脚边。
卫莹不经意地低头一看,目光不过往下移下半分,便定在了那红玉之上,再也不能动弹。
那红玉红得赛血,艳得如泪,却宛如利剑一般钉在卫莹心头,让她几近不能呼吸。
她怎么会不认得——这红血玉呢?又或者说,天下有谁会未曾听闻过红血玉的传说呢?
纯正的红血玉产自西域,曾是高祖皇后生时最喜欢的饰品。而高祖与高祖皇后伉俪情深,在高祖皇后逝世后,素来不喜奢华的高祖一反常态,网罗了民间所有纯正红血玉作为高祖皇后的殉葬品。所以,这纯正的红血玉不仅叫做皇玉,还叫做情玉。
可这红血玉,自西域外族与北岷国交战以来,就再也未传入北岷国,民间有的数十颗纯正红血玉,也已全部拿去给高祖皇后陪葬。
北岷国势强大,当朝律法严明,自然不可能有人敢冒着天大之不趧私通西域,或者胆敢私藏,而且纯正的红血玉在西域里也是可求而不可得,传闻也只有西域皇族有百十颗珍品。
卫莹不敢想,甚至不愿去揭开那个答案。
能让西域皇族心甘情愿地交出数颗价值不菲的红血玉之人——会是谁?
又或者,知道她喜爱红血玉,并毫不可惜地送给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