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又偏头去寻盂盆,扶着床干呕。
卓刀泉以为他病得真的严重,以往拿他打趣开玩笑的心思淡了很多,在一边坐着胡思乱想,间或拿起张生的书看看,里边有他的文稿习作,一手小楷写得漂亮。
只要不提崔家小姐,张生的气色就要好几分,能够和卓刀泉说几句话,科场见闻或是自己求学不易的经历。卓刀泉只当他是个呆书生,一番话说下来,大为改观,总的来说,张珙是个颇有才气的年轻人,从小就独自在外,家中有个伯父,对他态度不冷不热,凭借亡父的声望,拜在西洛陈大儒门下,一心想着光耀门楣。
这样一个胸怀大志的小伙子,如今为情所困,本就羸弱的身体日渐消沉。
卓刀泉拿起一张草纸,在张生面前揉啊揉,然后撕成两块递给他。
张君瑞眼神放光:“大师是想告诉我,人生如纸,缘悭命蹇,我与小姐断无再会之理,所以不如快刀斩乱麻,干脆忘了她?”
卓刀泉摇摇头,道:“我是想说,你鼻涕出来了,快擦擦。”
张生看看床头脏兮兮的巾布,接过大师的草纸。
一边擤鼻涕,小伙子眼里泛着泪花,“大师,你对小生真是好,无以为报……”
大师赶紧结一个佛家的无畏印,老神在在地合上眼,有蝴蝶翩翩落在他身上。
张生看着大师一秒进入入定模式,吓得没敢往下说话,怕打扰了大师的修行。等了片刻,张生被他的气场震慑到,爬起来在床上趺坐,似模似样地结个神定印,心想惠明大师不是想度化我吧?小生还年轻,没有娶妻,不想当和尚……不对,惠明大师自己和红娘姐姐不清不楚的,真是个花和尚,要是自己——
“大师,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不如做个和尚能够走终南捷径,亲近小姐,行窃玉偷香之事,订巫山云雨之期,像你和……”
大师立马破功,装出来的神棍模样垮了,这家伙还真是敢想啊!一个崔小姐,风魔了张解元。
“接着往下说,我和谁?”大师笑着道,结成的手印放下,开始活动手指,捏得咔咔响。
张生涨红了脸,大师不会对自己动手吧?
大师一脸和善,“别怕,说,我和谁巫山云雨?”
张生神色一变,期期艾艾地喊道:“红……红娘姐姐。”
大师轻轻给他后脑勺一巴掌,“你这小子,我是出家人,把俺老衲当成什么人了……不过,嘿嘿嘿……”
张生冲他眨眼。
大师又给他一巴掌,“不过和红娘姐姐确实有婚约,和你与小姐差不多嘛,瞧瞧我,再看看你,多没出息,一个崔小姐都搞不定。”
张生快哭了。
卓刀泉还在那嘿嘿嘿,身后站着的人拍拍他的肩膀。大师以为是张生的小厮琴童,赶苍蝇似的挥挥手,头也不回,接着“安慰”失恋的张君瑞。
拿着烛台的路珞瑜展颜一笑,床上坐着的张君瑞看到这个阴恻恻的笑容,脊背发凉,捂着被子缩起来。
惠明大师卓刀泉吸吸鼻子,怎么有股烧焦的味道?
回头一看,小红娘一身水红袄裙,胸前佩着一吊红玉璎珞,圆圆的脸蛋也是红红的,娇俏秀丽,嘴角那个诡异的笑更是增添了几分魅惑的美感。
大师话卡在嘴边,再不能继续往下说。
“吹啊,怎么不吹了?”
路珞瑜把烛台搁在桌上,不轻不重,屋子里两个男人心头一震。
卓刀泉讪笑着不敢接话,自己在这编排她,和初哥张珙吹牛呢,正主出现了。
张君瑞噤若寒蝉,想到大师对自己关照有加,忍不住出言提醒:“大师,那个,你后襟烧起来了。”
卓大师霍然起身,火烧屁股的猴子般上蹿下跳。
“还不接着吹?不吹你会死啊!”珞瑜很正经地给他忠告。
这么大的火,卓刀泉怎么吹得灭?张生这家伙赶紧表明立场,分分钟投诚,“红娘姐姐,我没有和他吹,都是大师说的,小生不曾说你一句坏话。”
卓刀泉夺门而出,嗷嗷地叫了几声,大师形象基本破灭了。
不理灰头土脸回来的卓大师看自己凶恶的眼神,张君瑞讨好地和红娘姐姐说话:“多谢姐姐来看小生。”
珞瑜点点头,“老夫人听说你病得严重,让长老请医生来看。小姐……”
张生激动得拍打床栏:“小姐怎么?太医已经看过小生,写了药方。”
“太医怎么说?”路珞瑜故意避开他的话。
张君瑞看卓大师一眼,眼里又有了泪花,“只怕……只怕小生命不久矣,素来多愁多病,经昨晚一遭,害杀小生也!我若死了,阎王殿前,少不得要小娘子你做个干连人。”
这意思是,做鬼也要找你麻烦。
珞瑜摇摇头,“罢了,小姐拿了一个药方给你。”
病恹恹的张珙几乎一跃而起,“哪里?”
卓刀泉给他一个白眼,想给他后脑勺一巴掌,碍于小红娘姐姐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