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人。他没找到,天亮了又回来了。”
风剑破沉默了一下,声音有些虚弱,像是喉咙微微一滞:“然后,他发现家里着了火,周围所有人都说,昨夜出现了一个江洋大盗,杀了一家子人,还好他贪玩没有归家。当时办案的人里有一位姓高的大人,他的眼睛儒雅又怜悯,好像什么都瞒不过他。但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在官府结案后把宋风带走了。”
“你愿意对我说实话吗?在途径破庙的时候,那位高大人找到半夜从噩梦里醒来,躲在神龛下发抖流泪的宋风,这样问他。宋风就说了实话。从那以后就没有宋风这个人了。”
“那位高大人给他改了个名字,说,‘就叫风剑破吧,愿你以手中之剑破开长夜,明月照不到的地方。’”
风剑破的脸上没有任何爱憎执着,淡淡的,更像是在看着一个永远困着他的迷雾。
“他问那位高大人,庙里的老和尚说,弑父是要下修罗地狱的。我死后,会在地狱吗?那位高大人,当时刚上任的六扇门门主,对他说,让妇孺和弱者不得不颤抖举起刀的人,才该在地狱。而六扇门是,地狱的守关人。将不该进来的人送出去,将逃脱的人送回去。”
风剑破缓缓看向静静聆听不语的晏无咎,那张原本冷峻锐利的面容上失去了以往所有的锋芒,冰冷的温柔,错觉好像极淡的微笑。
晏无咎从未见过风剑破笑,只觉得,好像在那张脸上看到那个叫宋风的倔强嶙峋的少年,失去了流泪能力,默默长大,便以为自己无坚不摧。
“高门主……六扇门也不全是讨厌的人。”晏无咎低声说道,“教出的弟子怎么一个比一个有性格?”
顾月息就不用说了,孤洁清贵得简直纤尘不染,没有一点活人该有的私心杂念,七情六欲。一双清冷洞彻的眼睛,好像除他以外的所有人,都是预备役罪犯。
诸葛霄诡异莫测,善恶难辨,心思难以琢磨。
风剑破,道上的名声是比他剑下最穷凶极恶的悍匪还要凶残,堪称人形杀器。
被他称作人形杀器的风剑破,仿佛第一次剑归鞘中不发,静静看着晏无咎,亦低声说道:“以正义自居太久,为了不在灰色混沌间迷失,让出剑的速度迟滞,慢慢的所见到的一切便非黑即白。晏清都,你是蓝色的,像破晓的时候的雾霭,也像傍晚时候的暮蓝,我不知道是天亮还是天黑,不知道该把你放在何处。”
晏无咎缓缓眨了下眼,神情从容淡然:“没关系,我也不是第一次被你们怀疑了,只要你们拿到证据,随时恭候你送我去地狱。”
这个世界斑斓五色,光怪陆离,晏无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是什么颜色。
但,因为风剑破讲述的这个高门主和那个叫宋风的少年的故事,他有点不讨厌六扇门了。
晏无咎似笑非笑,琥珀茶色的眼眸清透又晦暗,微微歪着头看风剑破,平静地说:“在五色世界讲究绝对的黑白戒律,本就是个伪命题。越是追求至善,离至恶越近。我,是七情六欲、贪嗔痴恨。浊世所有生灵所欲一切贪恋,我一样贪婪。所有生灵所惧一切恶业,我一样有染。我是人,只想做复杂完全的人。对成为神灵、魔物,至少现在,没有兴趣。”
风剑破怔怔地看着他,昏暗阴郁的墓室里,长明灯和光影扭曲的死气里,那个人好像在发光。
是瑰丽奇异的世界,任由所有光怪陆离以他为背景上演。
从很久以前第一次看见,他就像走近,却没有可以通往那个世界的路。
在流霞朝云上而建的城,比飞升月宫还要难。连看见,也只在刹那偶然。
所以,才会在可以触碰的时候,像野蛮的侵略者一样,无法彻底占有便放任自己摧毁。好像谁也得不到了,得到更多的自己,就算是拥有了他。
风剑破缓缓笑了,捂着眼睛,眼睛很疼,刺痛而灼热。
他用力按着,像戳瞎自己一样用力,眼前发黑发暗,也无法阻止指间湿润。
许久,才无声恢复平静。
“晏无咎……”他想听听看,想知道这个人是怎么长大的。
可是,在那方才的静默里,那个人已经撑着侧脸睡着了。
火光微弱下去,映着那个人睡着以后的面容,温柔宁静,唇边眉梢有隐隐淡淡的笑。让人贪恋,心一寸寸软化,想用尽一切去守护。
……
七月二十九日,七月的最后一天。
这一天,远在汴京的皇帝和宗室重臣已经斋戒沐浴,祭天完毕,正在前往长安皇陵的路上。
准备祭奠祖先,然后迎接几日后从封庄陪陵起出来的废太子的灵柩,重葬落葬皇陵。
行程中的旭王,坐在轿辇中闭目养神,神情典雅深沉,仿佛一切皆在他的掌控。
百里之外的神秘封庄,昨夜却雨疏风骤,杀机重重。
白晓风自重伤之后,一直隐退养病,极少时候醒来。
木天河暂代掌管封庄事宜,可是昨夜里,当他按照约定,给晏无咎送去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