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飞庞松只能默默的跟在王爷的后头,他们能感觉到王爷的怒气,也知道四公子这么逃走是王爷最不喜的方法。以他们对王爷做法的了解——王爷会想办法救下四公子,将事情查清后还与清白,而不是让四公子顶着罪逃走。
安晟一直骑着马立在城西被火烧得坏损的城墙外,像一座雕像般,只有风偶尔将他的发吹起。
林飞和庞松都不知道王爷望着那被烧得斑驳黑黢的残墙在想什么,城墙上除了正在修补的工匠外没什么特别的东西。
或许看得累了,安晟低下头来,又望着自西贯东的京河,突然厉喝一声“驾!”骑着马疾驰而去。安晟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交代,林飞庞松等人稍稍迟疑了会,但为了王爷的安全也骑马尾随而去。可安晟的是汗血宝马,林飞庞松等人就迟疑了这么一会便看不到王爷的身影了,只有马蹄印子留在了有些潮湿的地面。
安晟沿着京河朝东而去,在树林里,他在河岸边看到一些水迹,并不明显,甚至稍不留心根本就看不到。安晟猜测这里就是上岸点,心中更是笃定,打马一路朝林东奔去。
林子外天色有些晚了,林子内便更暗了,一个白色的身影从一旁的树干后绕了出来,安晟双目一睁急急拉住了缰绳,坐下骏马高高昂身立起才堪堪停在了那个白衣人前。
白衣人低眉敛目,长发湿黏全披散在身后,他眉目清隽,脸色却很惨白。
万般情慨,安晟皱眉只说出了两个字:“懿儿……”
子懿抬起头,回道:“父亲。”
安晟沉思着将心中百味压下,道:“懿儿,那日你与林中说的话是不是故意的,你是想告诉为父你是被冤枉的,还是……利用为父?”前一刻承认罪行,后一刻又说出模棱两可的话,是要做什么?
子懿直截了当道:“都有。”
“都有?”
“这样,父亲会疑惑。”
“为何不直接告诉我?”安晟一怔,昨日天牢里子懿曾问过他,是或不是,他会怎么做……“为什么?”
“这样,子懿才不会死。”若是尧宜铮今日劫刑失败,父亲就是最后的屏障,他只有不死,才能为半城百姓,福伯,小宝,小虎,小六……才能做接下来的事。也只有让父亲不明确、疑惑,才能保证父亲既不会为他做越君之事又不会让他死去。
他也不过在赌罢了。
一阵沉默过后,安晟道:“懿儿,跟为父回去,为父会查明事情真相,只要为父在,就不会让你死的。”
子懿道:“子懿不会回去的,这是一个子懿需要的原由,一个契机。”
安晟猛的倒吸了几口冷气,原由,什么需要原由?震惊后反而平静了下来,安晟每个字都说得很仔细很慢:“你可知道,若是如此,我们父子下次再见,就必须兵戎相见了。““子懿知道。”子懿并没有看着安晟,只是望入树林内因入夜而泛起的空茫夜雾里。
安晟难以置信的盯着子懿,半晌说不出话来,他看到子懿缓缓的朝他跪拜稽首,久久不起。
远处传来一声叫喊:“王爷!”安晟回首看去,只见一队人马手持火把朝他奔来,他再回过头时,那跪在地上的人已消失不见。
林飞勒马停在安晟左后方道:“王爷,方才可是有人?”
庞松则紧张道:“王爷独自一人匆忙离去,出了事可怎好?今日宇都可不是有一群贼人吗,还劫了……”林飞瞪着庞松,直将庞松瞪闭了嘴。
安晟怔怔的望着东边,最后有些无力道:“是本王走眼,什么都没有,回去吧。”众人困惑不解,但也无人询问。安晟调转马头,又回头看了一眼子懿跪的地方才骑马离去。
才回到宇都城门处,就见李德在城门口站着。
安晟驻马,李德上前道:“王爷,奴才在此恭候多时了。”
安晟沉声问道:“何事?”
李德恭敬的低头弯腰道:“陛下急召您进宫呢!”
安晟才刚迈入灯火通明的宣明殿内,宫中的侍卫便左右站在了他的身后。安晟视若无睹,朝前走去,向安繁行了君臣之礼。
安繁并没有让安晟起来,他绕过御案来到安晟面前问道:“可知为何?”
安晟目视前方,刻板道:“臣弟不知。”
“安晟啊,朕听说,今日你欲调军队入城。”安繁随手拿起案上的奏折看着道:“若说,太后大寿那夜,军队入城情有可原,那么,今日呢,又是因为什么?”
“臣没有做过。”安晟依然平静道。
“是没有做,但想做。”安繁将奏折摔在了安晟面前,安晟犹豫了下才捡起来快速的看了一遍。奏折是联名的,大致说他安晟功高自傲,手握重权,几番调度军队,欲图谋不轨。其不臣之心昭然若示,若放之仁之,后患无穷。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没有任何辩解,似乎还有点妥协的口气。
安繁静静地看着安晟,带着些许探究,安晟也看着安繁,就像他们都还是皇子的小时候,两人会经常因为吵架而互瞪,只是那样的光阴一去不复返。
其实安晟心中何尝不知安繁所想,只是这么多年来,五国纷乱,杀伐不断,他怎敢松懈,他怎敢不顾先皇遗命放手兵权?他发誓要守护夏国的。
可如今天下只有夏国和一个远在西北贫穷不堪的吴国而已。
他让徵儿走了,懿儿他也放走了,他累了一生,做了一辈子不喜做的事,他还有什么不能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