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文昊起身,郑重一拜,一字一顿道:“正涵,我求你教我如何应对汾州之事。”
晋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冷硬地开口质疑道:“你这是要为了不相识的灾民,舍弃梁家么?”
梁文昊抬眼看他,语气斩钉截铁:“是。”
晋王默然。
梁文昊却挺直了脊背,从来嘻嘻哈哈、不着边际的人,此刻神色冷厉而凝滞,眼睛像把锥子,直直地钉到人的心里去——我便明白,他是认真的。
认真的梁小侯爷指了指自己的肩膀,开口说道:“这里有一处刀疤,那一刀原本是要砍下我的脑袋的,但一个贱卒,我的兄弟,他替我挡了。他曾跟我说过,他家里有个如花似玉的媳妇日日夜夜地等着他回去,可他回不去了,我却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什么也做不了。”
他轻轻地吸了口气,接着说道:“正涵,我的命,是百姓救的,我们这些高高在上的贵人,也是靠百姓养的。我在边疆什么都见过,知道他们到底有多苦。而我大庆,原本该是一片沃土,我大庆的子民,原本该在上面安居乐业……”
晋王垂眼,轻笑一声:“谁都想立于天地,上不愧对列祖,下不愧对黎民,可身在局中,有时确然别无选择。”
梁文昊呼吸一滞,正想再劝。
晋王却抬头,淡淡道:“好,我助你。”
梁文昊一句话憋在胸口,豪情壮志都一下不小心泄了不少,怔怔道:“你这就答应了?”
“怎么,”晋王移开目光,只朝着窗外那些个朱阙楼榭、碧水蓝天看去,神色淡淡,轻声应道:“我说的话,难道还有假的么?”
这种时候当然没人去吐槽他其实常常十句话里九句假这种小事,梁文昊刹那间便松了一口气,面容倏忽展开露出点笑意,平日里没心没肺的小侯爷便又回来了。
他大大咧咧地拉了把椅子挪到八仙桌旁边贴着晋王坐下,用力拍了拍晋王的肩膀道:“我就知道,咱们穿一条裤子长大,总归是一条心的!”
梁文昊觉得高兴了,说着便随手从桌上拿了那盅山药老鸭汤,猛地朝嘴里灌了一大口,摇头晃脑地笑道:“唉,刚刚你要是不答应,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了。让我吃点东西压压惊。”
晋王:……
我:……
说真的我其实并不想鄙视梁二货,只是他有时候实在蠢得鹤立鸡群,简直和我们有生殖隔离。
被抢了爱心便当的晋王看着他,脸上浮起一层冷冰冰的笑意。他勾唇,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来人,送小侯爷回梁府。”
梁文昊一下跳起来,半点没搞清楚自己怎么招惹了这个喜怒无常的煞星,特别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疑惑道:“啊?”
就被人给扯着送回去了。
下一次见到梁二货,便是三天之后了。
他启程去梁州,亲信只带了战白一人,此时牵着马,一行人等在南去的路口上。不知怎么的,梁文昊这一回两只眼睛都黑了,乍一眼看上去跟熊猫似的,可怜巴巴地往战白身边凑,卖萌!
战白嫌弃地推开他,他就八爪鱼似地粘回去,玩得十分乐此不疲,看上去十分贱、非常贱……以及贱。
卖萌已经不能拯救他了。
晋王扫了眼他身后的随从,开口问道:“你只带这么几人?”
“足够了。”梁文昊懒洋洋地回答:“带得越多,眼线便越多。何况我在宁安,本来也没什么用得特别趁手的人。”
“你心中有数便好。”晋王眼皮跳了跳:“你那脸又怎么了?”
梁文昊不甚在意地开口:“没什么事,只不过我回去时,老爷子也跟你一样这么问了句,我就说被人给揍了。他觉得我身为梁家子弟居然被人揍太没用,就把我又揍了一顿。”
“我记得他以前从来不打你的脸。”
“哦,他说一边黑看着实在心烦,于是给我补了一拳。”
“……”晋王就说:“既然没事,那你趁天色还早,就快出发吧。”
梁文昊一噎,装出副伤心欲绝的样子开口道:“你也许大半年都见不到我了,怎么也不同我依依惜别一下?”
基本上我觉得梁二货走了,伤心的估计只会有年纪大而有些痴呆的倒夜香的王大爷一个。因为自从梁小侯爷在王府里四处蹦跶,他终于不是府里智商最低的那个人了……
晋王显然也没打算给丫面子,悠悠然开口道:“千里相送终有一别,你去吧,我会记得给你烧纸钱。”
梁文昊长长地叹了口气:“……正涵,我记得你当年对只受伤的鸟都挺好,我把它烤了吃了,你还狠狠揍了我一顿来着。你小时候可没有这么冷酷无情,怎么长大了就变了呢?”
晋王冷笑:“也没怎么变,比如现在,我还是很想揍你一顿的。”
梁文昊:……
他挣扎了一下,继续不屈不挠地作死道:“我知道你别扭,但我都要走了,你就不留点东西给我做个念想?”
晋王挑眉:“你想要什么东西。”
梁文昊:“战玄?”
晋王:……
我:……
脸皮厚成这样的,全天下估计也没有几个。耍贱这种事情,果然是需要天赋的,有木有。
晋王沉下声,低低地笑了几声:“哦,倒不如我把整个晋王府给你如何?”
梁文昊不好意思地搓搓手:“那就算了,我有战玄跟战白就够了。你看我一个人去那些个穷山恶水的,身边没个人帮衬可怎么办?用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