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罢罢,朕是败给你了。一上来就给朕行这么大的礼,还不抬眼儿瞧朕,”绍景从书桌后绕到桌前,“就这么不想见到朕?”
楚汜低着头见那双绣着金龙的鞋到了自己个儿跟前儿,忙道:“皇上说笑了。”下一秒却被扳住了下巴,强硬的抬起头来。
四目乍接,楚汜竟然克制不住的浑身颤抖。
“游之,你怕什么?你心虚罢?”绍景细细打量这张两年未曾见过的脸,见上面布满惊惧,遂问道。
“微……微臣惶恐……”楚汜心底还是愧对这个人的,听绍景这么一说,霎时脑袋嗡了一声,站立不稳就要晕倒。
“游之!”绍景不料自己不过是略略近身,竟惹得楚汜如此大的反应。
“臣……臣有罪,扰了圣驾。”说罢竟是又要跪下。
绍景哪里还让他跪,连忙高喊:“张盛德!”
张盛德听到里面动静心里暗道不好,就又听皇上招呼自己,连忙进了内殿。
“去请御医!”说罢便抱起楚汜进了寝殿。
那头张盛德得了令,叫了脚程快的小太监去请御医,自己也跟进寝殿去伺候。
楚汜其实无大碍,不过是见到绍景情绪激动冲了头,加上寝内温度高才发了昏,被绍景抱到床上的时候已然清醒了七八分
他掀开锦被就要下床,绍景却按住了他。
“皇上,这于礼不合。”楚汜瞧着满殿进进出出的人,有些恳求的看向绍景。
人言可畏。楚汜这些年并不是真的不关心世事,而是被这流言给伤怕了。
绍景却是懂楚汜的顾虑,他安慰道:“在我宫里的人,你怕什么?而且……”
绍景坐在床边握了楚汜的手,“我现在是皇帝了,游之。”
绍景用的自称是“我”而不是朕,显然面对楚汜,还是念着年少时的情谊的,此时二人的相处与多年前并无二般。况且最终仍是绍景做了皇帝,太子疾殁,先帝驾崩或许是赶巧儿了,绍景未必是那杀兄弑父的犬狼之辈。可惜那二皇子机关算尽,也难敌天命。更何况刚才绍景只不过是宣扬一下帝威,倒是自己反应过度了。楚汜这样想着,才略略定下心神。
楚汜身子骨本来就不好,奔波一天进了禁宫,又马不停蹄的来觐见,刚才被绍景唬了一下,精神愈发的短了,见了绍景的态度,自己又宽慰了自己,居然也慢慢放松下来昏睡了过去。
御医赶来的时候楚汜已经睡着了,御医张口就要请安,却被绍景止住了,他示意御医过来给楚汜把脉。
御医姓田,已年过花甲,自医术大成进宫服侍已有四十个年头。躺在龙榻上的那位,他自然是识得的,但是仍然不动声色的号了脉,向绍景一拱手,示意借一步谈话。
“田御医,楚汜他身体如何?”
“无大碍,不过是昔年落下的病根,今日又有些劳累,才会昏厥。”田御医答道。
昔年的病根,两人都是知晓的,田御医知道自己没有必要把话说得太明,皇帝的心里,比他清楚。
“是药三分毒,楚大人并无大碍,微臣还是不要开方子了罢。”田御医又道。
“也好。”绍景转身要进寝殿,突然想起什么来着,又道,“田御医,今儿的事儿……”
“皇上忧心国事,思虑过重,今儿个有些精神不济罢了,好好歇息便好了,不碍事。”田御医忙答道。
“倒是个明白人儿。”绍景呵了一声,道,“下去领赏吧。”
“谢陛下恩典。”田御医弯着腰倒退着出了寝殿,待合上殿门,才直起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在宫里摸爬滚打四十年,有些事儿他可看的真儿真儿的。能说的不能说的,该说的不该说的,比谁都门儿清。今儿这事,怕是要一辈子烂在肚子里了。
第3章
入了卯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宫人们点起灯,禁宫中一片灯火通明。侍卫们列队在禁宫里巡逻,时而有被差遣的宫女太监路过,行色匆匆,也没发出半点声响。
楚汜一睁眼,入目的便是明黄色的帐子。他怔了怔,才晃过神来。他赶紧掀开帐子下床,见寝殿内空无一人,这才略略松了口气。自己寻了鞋穿好,小心的出了寝殿。
“起来了?”才刚踏出房门,便见绍景坐在一个小几前,桌上摆着几样小菜,一壶酒,在瓷盏里温着。
“陛下。”楚汜行礼,绍景却冲他摆摆手,示意他坐到自己对面。
“这……”楚汜犹豫。
绍景却道:“朕的龙榻都睡过了,你跟我拘这礼作甚!”
一番话说得楚汜面红耳赤,便坐到了绍景对面:“臣遵旨。”
君臣二人对坐,绍景细细打量楚汜,楚汜却不敢抬眼瞧自己的君主。半晌,绍景叹道:“这些年还好罢。”
“还好。”楚汜拎起酒壶,先为绍景斟满,再将自己的斟满,又把酒壶放回原处。
“游之你……”绍景顿了顿,转了话头,又道:“朕今日,就是跟你叙叙旧,朕当了这皇帝,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楚汜听此言心一软,一直绷着的脊背放松,这才抬头看了绍景。
绍景的外貌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又有些不同。眉眼间多了几分狠厉,气质越发沉稳,剑眉鹰目,有种浑然天成的帝王之气,不可与当日而语。两人之间扯了些闲话,楚汜太久未曾过问世事,绍景便把这几年朝中内外的事情简单的说了,楚汜认真的听了不时问上两句,听到故人现状不免有些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