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重创,让她身体比寻常人要虚弱许多,并且那个时候,整条腿,几乎是残了。又养了一年,才勉强下地。
但她竟拄着一根拐杖,自己雇车,风雨兼程地赶到了雒阳。她想知道,她是谁。
他将她再秘密遣送走,但天子脚下,又不甘轻举妄动。
那时已是永元五年,刘肇已苦寻她两年之久。
他依旧想要借着出征将她带出雒阳,但梅雨时节,接连的大雨让她的腿遭受噬骨之痛。她躺在帷帐内,一点声音也不愿发出,紧紧的咬着牙,等着眼睛一整晚一整晚地疼,汗水浸湿衣物,雨稍停,她才得空忍疼小憩。
他站在门外,陪着她整宿整宿,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为她做什么,但他从未如此痛恨雨天的存在。
他也曾靠近她,但她的眼神,让他不能直视。
她总是咬着牙,疼得袖中的手紧紧攥着被褥,指节泛青,但是却努力地装作无碍的模样,深呼吸着气,缓缓地,她想要表达出自己的坚定,而不是脆弱,便努力保持语气平稳一个字一个字说:“我不会离开雒阳,除非你告诉我,我是谁。”
他留下她,收她为门客,束男装,置门苑,由邓府里可论心腹而懂岐黄的哑女烟罗照顾她。
他与她约法三章,不得他允许不许出门,不许让别人看到自己的容颜,即便是在府内,也必须以男装的身份示人,一旦被人识破,便要将她赶回皇陵,一辈子守墓。当然,最后还给了她一个虚无的期限,邓绥什么时候当上皇后,便什么时候告诉她自己的身世。
回忆起这些,恍如隔世一般。
此刻的邓骘,眼光里竟是难得地多出几分温柔的光。
“阿绥。你爱过一个人吗。”
邓绥神色微变。
良久。
“嗯。”
邓骘极少露出这般神情,邓绥几乎怔在原地。
邓骘却只是静静的微扬着嘴角,然后看向她。
“那么,怎么样,才是爱一个人呢。”
邓绥眼眸缓缓睁大。
她几乎是不稳地,一下跌回到座位上,呆呆的望着邓骘。但是邓骘,只是默默的,而笃定地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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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楼中,扶桑的手,还在紧紧的抓住耿峭。
但是那一刹那的激动,转为了脑中飞速的思索。
“不信的话,带我去和窦南筝滴血认亲。带我去耿府,怎么样?”扶桑煞有介事,望着耿峭,“只要滴血认亲,不是什么都明白了吗。”
不管如何,这一次,一定要成功的进入耿府。
她的直觉告诉她,她和耿家有着莫大的关系。能够进入耿府,就是莫大的机会,无论是编造怎样的弥天大谎,她都要进一次那个地方。
她必须知道,她是作为谁,在这个世间存活下去。
耿峭面色复杂地看着她。
耳畔猛然传来人群的喝声,然而只是一阵,很快,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也变的无比安静,无数人驻足不前,不约而同地放缓了呼吸,抬起头望向一侧茶楼的二楼。
隐约的笛声,悠扬响起。
如丝如缕,如雾如雨。迷离婉转中,带着奇怪的吹法,似是在笛子中放入了沙石一般,吹出隐约而颇有奏律的碰撞感。而同时,抑扬顿挫又比寻常冗长的笛声多了急促感。
从来听曲不忘的她,竟然一时间没能听透着几声隐约的曲调。
然而耳畔又传来鸟翅的扑腾声。
“是……”
岩溪的声音响起的一刹那,扶桑也一瞬间明白过来。
那是朝凰曲。
奇妙的是,扶桑觉得那笛声之玄妙,竟然令她心潮澎湃。
但是她没有心思细想,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耿峭:“怎么样,你究竟是带不带我去呢?”
耿峭用复杂的眼神再一次打量着她。
许久,他妥协一般地说:“好,我带你去。就让你和我嫂子滴血验亲。如果你真的是嫂子的弟弟,你放心,不论如何我一定会保护你。”
扶桑愣了一下。
“我欠嫂子,也欠窦小郡主。这本是我该还你们的。”
扶桑迅速地瞥了一眼岩溪和莫语,笑然道:“你知道的,我怀疑耿家,我怕自己是羊入虎穴。”
“那我哪天把嫂子约出来……”
这愣头青,除了凶恶时装得一副好腔,简直就是个青皮梨子。
“不用了,我今日就随你去。你只要让我带上这两人便好。”
不能真的见到窦南筝,那人可没这主好对付,只怕到时候很难脱身。稍微探探形势就得找准时机逃出来。
凭借她在雒阳城中看人许多年,窦南筝必然是个狠辣的角儿。
作者有话要说: 祝开学的学生党们新学期快乐哟。愿成绩步步高升!
新章奉上。男二视角的回忆。其实男二和女主是很相反的两个人,只能说两个人都互相影响了。女主曾透过男二看到这个世界的残忍,而男二却因女主而重新扭改了自己少年时原本过于偏激的生存信念与方式,人生观愈加成熟完善。
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男二的确是在不断地成长,这是值得鼓励的。。。然而。。。这位霸气侧漏唯我独尊斯基人,行为上的张狂不羁,的确又还是依旧呈现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的状态。。。。
☆、第九十三章。曾经沧海
一转角过,便可远远望见耿府侧门。
扶桑脚步略停,望着刻有端正的耿字的匾额,只觉得深刻的笔锋一瞬间几分刺目。
来往熙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