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轻扬,红月早没了影,在他走出阁楼的刹那,身后的灯火骤然全熄,头顶“蜉蝣”二字静静弥望远去的身影。
高楼观红尘,众生皆蜉蝣。
倪郸城只有一扇南无门通向外界,整座城池就是魔界最天然坚固的防线,倪郸城后便是广袤荒芜的蛮荒地,分布不同的部落氏族,乃至无人征服的妖兽异魔,再往北,穿越重重屏障,是仙魔都无法真正占有的昆仑颠,到达那里,必须渡过泗水天险。
他在倪郸城的边界迟疑,终是停了步子,望着面前突然出现的人,那总是隐在墙角的影子有朝一日这般正大地站他面前,不发一言,漆黑双目依然沉满悲伤,不敢直视。
“你不能走出这里。”他道。
“我要去找南箓。”张至深从未有过的坚定。
他一开口,黑箬才意识到什么,抬头一看,身形已经闪到了他面前,不敢置信:“你成了魔!”
张至深冷笑:“南箓没告诉你么?”
黑箬摇头:“他一直在泗水,怎会知你成了魔。”
“哦。”张至深仿若听到一个极好笑的笑话,笑得心都纠痛在一起,“他一直在泗水指挥魔军大战,又怎会顾得了我。”
黑箬木然的神情不变:“发生了何事?”
张至深依然在笑,赤红眸子晶亮灼灼,仿若含了血般,高声道:“甚么也未发生,小爷我不过想他了,要去泗水见见他。”
他大步离去,黑箬却挡在他面前:“泗水战况紧急,你不能去。”
张至深茫然望着他,手下却暗自出了一掌,他甚至没看清黑箬做了甚么,那一掌已打向虚空,黑箬结实的身躯依然挡在他面前。
“才新生的魔,你打不过我。”
张至深冷了声音:“让我去找他。”
“找他也无用,你做不回人。”
“你错了,我只是想见见他。”
他故技重施,这回用了十层的魔力打向黑箬,却是眼前一闪,不见了人影,忽而背上一阵剧痛,猛然回头,看见那双载满悲伤的眼,木然神情,接着眼前一黑,不知身在何处。
第一百七十七章:泗水留
张至深醒来时正躺在床上,映入眼帘的翠竹络纱幔有些熟悉,环顾一圈屋子,才忆起这是他在青青府住的小院真言居。
黑箬直直站在他面前,双目沉水,悲伤固然,一动不动。
“你将我弄到这里来作甚?”
黑箬道:“南箓不想见你,你也不能回魔宫当你那魔后了,只能到这里。”
张至深心里一颤:“你这是甚么意思?”
“便是你所听到的意思。”
“是他让你来的?”
“是。”
“他还说过甚么?”
黑箬木然的神情微微一动,似有冷冷笑意含在嘴边,语气依然平平木然:“他让你乖乖呆在倪郸,哪儿也别去。”
张至深的脸蓦然苍白,直直望着他,半晌不曾开口。
黑箬继续道:“青青府的结界不会让外人进来,你在这里很安全。”言罢离去,步子走得无声无息,黑色的身影渐渐淡出视线,像一片无情的影子。
张至深的脸色依然苍白,黑箬的话不断在耳边徘徊,他看见一个巨大的阴谋在靠近,一点一点侵蚀他的所有,甚至甘愿献出自己的灵魂。
“南箓……”他按紧沉痛的心口,竟不知如何是好,就这般成了一只笼中鸟。
若从最初就是一场算计,你还能从我这里得到甚么?
青青府巨大的结界已经显出一层肉眼可见的淡灰色,朱红大门“吱呀”一声从里开了,走出一个黑色人影,离了那层结界,深不可测的黑眸中迅速消退了溺命的悲伤,他回头看了一眼,嘴角冷笑渐渐扩大,邪气侧漏。
泗水战场,鼓声阵阵,兵刃交接火花崩现,羽箭刺破百里虚空快如闪电,仙术魔法激斗的爆炸声,撕裂声,惨叫声,震破晴空万里,泗水奔腾,映出血光森森。
此次相战,黑箬已经力竭,日夜不息地布阵排兵,便连幻化出南箓的形体也极难维持。
又一次巨大声响划破天际,帐篷也跟着抖了抖,他已经连续五日未曾合眼,不由揉了揉胀痛的眼睛。
不多时,魔将狄旭来报:“禀告我王,天兵已经冲破阵法‘惊门’,我军阵型该如何变动?”
“变起龙阵,关生门,开惊门。”
“是。”狄旭应了一声,却暗中多瞧了那魔王几眼,莫非是刚才眼花,竟看见魔王双眸成了黑色。
忽然帐篷帘子从外掀开,一道苍冷的声音道:“错了,应该是阳盾,六丙到乾,变乾坤无门阵,起死回生,佛挡杀佛。”
帘外耀眼的光线只勾勒了一道婀娜身影,待看清时,只见清眸玉颜绝色丽,凌波仙子画中来,端的是佳人绝色,倾国倾城。
刚要出门的狄旭骤然与这倾城佳丽碰了个正面,一双眼珠子瞪得都似要掉出来,嘴巴微张,竟惊成了木鸡。
黑箬乍见此佳丽,自然还是那没有表情的表情,却也松了口气:“怎是你?”
南华径自走到桌案前,拿了一碟文书翻看,低垂的眸中闪出兴奋的光亮和苍老:“他不会来,以后这里一切交由我坐镇。”
“我早料到会如此,你来这里也好。”黑箬揉了揉疼痛的眼,他虽知道些许奇门遁甲八卦之阵,却不喜欢这样的战争,交由南华是最好。
南华取了几卷文书翻看:“战况也不至于太差。”
黑箬起身将主位让由她坐,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