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你了,莱昂纳多。我现在的状态……无法理智地思考,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一定会给立香她们添乱。所以,就算我自己……根本不想离开,也必须离开。没关系,一会儿就好,我冷静了就过来。
然后,他就迟迟没有出现了。
达芬奇并不介意帮罗曼加班。作为整个迦勒底唯二知道男人真实身份的人之一,即使揣测不出男人此刻的所有心理活动,但最为浅显的那一部分,她还是能够完全理解。
在还没有得到人心之时就已经爱上的人,自己最爱的人,又是把自己伤得最重的人——如此重要的存在失而复得,就在仿佛触手可及的地方,从绝望中拾取希望,会是何等的滋味。
“再给他一点时间。”
达芬奇忽然这么说,藤丸立香有点不明白,只听到像是什么都知道的英灵在随后发出了一声包含复杂情绪的叹息。
“等你们回来,他应该就能真的好转了。”
——等你们,带着他的爱人一起回来。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
说是要不醉不归,就真的“不醉不行”了。
在海上一漂泊就是好几个月,嗜酒如命的海盗们在船舱内堆满了一桶又一桶的酒,就是为了能够在船长心情好的时候可以围坐着,一起痛痛快快地畅饮解馋。
现在,也不过是刚到深夜,船上就横七竖八醉倒了一片。海盗们连带着他们的船长,还有只是来凑数却不幸被兄长大人灌酒的摩西,全都在上半夜的期间倒地不起了。
不是他们酒量不行,只能说,今晚一起拼酒的对手太厉害,一般人根本喝不过他。
同样分量的酒下肚,其他所有人全军覆没,就只剩他还面不改色地靠着船舷站着,侧目望向岛上隐隐现出火光的小树林,被海风吹拂着,脸和双眼都没有丝毫醉意。
这是一个私下谈话的好地方。
醉鬼们全都实打实地睡了过去,闷雷也打不醒。与谈论之事无关的御主少女等人在岛上休息,隔了这么远,声音传不过去。
所以,踩着要顺着甲板将一地酒气清扫出去的夜风,狡猾地避到一边、从头至尾都没怎么喝酒的绿发英灵慢吞吞地走到了矗立不动的男人身边,手里倒是还端着酒杯。
“埃利克。”
他先还是继续慢悠悠地道,但话音方落,就自说自话般地接了上去:“哦,你不叫这个名字是吧。也没关系,我对这些从来都不在意,知道我们的交情是真的就行了。”
从现在开始,才是他们之间真正的叙旧。
“那现在告诉你了。埃迪,我的真名。”
“哦原来是这个——”
“真普通,一百个人里至少能有一半跟你同名。”为报白日之仇,大卫当即表示了嫌弃。
埃迪:“是吗,那剩下的那一半人都叫大卫。”
大卫:“……”
两个名字都很大众的男人谁都不能嫌弃谁,这个开场白果然还是放弃比较好。
一人面朝着前方,慢慢喝着杯中的酒,另一人还是之前那个姿势,只不过,远望的方向和前者相同。
隔了半晌,在夜晚之下的阴影都以为他们不会开口、试图覆盖上来之前,埃迪终于收回了不知放出多久的视线。
“你认出来了么,真的是他?”
他看似淡漠地问,但仔细听就能发现,声线要比平时更沉一些。
“他”指的是说,不必说明,这里只有大卫才能够明白他的意思。
“大概是吧。”大卫回得也很冷淡,把不负责任的父亲形象贯彻到底:“你养了他十几年还是二十几年来着,对他,你比我熟多了,还需要找我确认吗?”
“……你也这么觉得,那就真的是他了。”
话虽然这么说。
实际上,自称从没管过孩子的某个人的亲生父亲,以及,真是在这个人身上费尽了苦心、还搭上一条命的男人,他们都在看到跟以前没有半点相似的他的第一眼时,就把他认了出来。
只能说是,亲生父亲虽然震惊,但接受得相当快,而那时的男人却还有几分不敢置信。
又沉默了许久。
“怎么了,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搞的,但就眼下看来,他现在变成人类,看着也挺像人类了,不是好事么?”
实话不好拿到明面来说,可事实就是这样。
大卫生前留下的那一点点——出于父爱的私心,再加上他所了解到的,自己的忘年交固执到死都想实现的目标,都是一致的。
而如今所见的结果证明,他们两人的私心都实现了,难道,还不能说是好事?
“……嗯,变成人类了,是挺好。可是,我又在想,是什么促使他走到这一步——”
“……”
答案,还用说吗。
所罗门死后,很大可能会成为英灵。想从英灵再变回人类,这是几乎不可能的事,就算他是所罗门,他自己想做,也无法做到。
一定怀着无比的决绝,在“几乎不可能”中艰难地寻找到了仅有的那一丝可能性,再义无反顾地做出了这个不知该不该说愚蠢的决定。
是什么促使他毫不犹豫地这么做?
又是为什么,让已经是英灵了的他想要再一次成为人类?
埃迪完全没法装作不知道。
他曾想过,自己也许会和最亏欠的那个孩子再见面,也想过要不要主动去寻找,不管能不能结清又一段在事先毫无预料中诞生的孽缘,至少让那孩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