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和黑寿打了个招呼,转身离去。
落日昏黄的光线拉长了他的影子。
黑寿站在乔府门前,一直望着管清闲的身影渐渐消失,沉静漆黑的眸中看不出半点情绪。
街对角的小巷中忽而探出一个小脑袋,随即又探出一只手,冲着乔府摇了三摇。
黑寿往后看了一眼,见没人注意自己,于是不声不响地朝着街对角走去,不多时,便闪身进了巷子当中。
夜色渐渐沉下,一名外出的杂役慢吞吞地踱着步子回来,路过巷口时,听见一阵低语,他本未在意,正要走过,忽而又觉其中一道声音颇为熟悉。
“您不该贸然出宫……”
熟悉感霎时间涌上心头,杂役忍不住停下脚步,不由觉得说话者该是他认识的人,但一时之间,又想不出是谁。
窃窃私语声又低低地响,杂役忍不住侧耳去听,隐隐听得一句——
“……无论如何都不要站出来,记住,这事儿和您没关系……”
是谁呢?
一道灵光在杂役的脑海中乱窜,眼看便要触到他记忆的某一点。
一声清脆饱含忧虑的嗓音响起:
“可是我担心……”
同时,灵光倏地唤醒了杂役的记忆,他双眼一亮,下意识半个身子探进小巷,目光寻到巷中自己的熟人身上,叫了声:
“黑寿!”
声音戛然而止。
一张j-i,ng致的小脸倏地转来,随即便被挡住——黑寿挡在身旁人身前,黑漆漆的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杂役。
杂役却没注意到空气的凝滞,笑呵呵地开口:
“怎么在这儿呆着,和朋友说话啊?”
黑寿缓缓地点了点头,沉静道:“嗯。”
落在杂役身上的目光中微微含了一丝试探的意味,仿佛是在审视他有没有看到另一人的脸。
心大的杂役并未注意到这异常,看黑寿把人护得这么紧,他憨厚地笑了,打趣道:
“干嘛遮遮掩掩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哪家的小姐找你来了!”
黑寿眯了眯细长的眼睛,这才露出惯常羞涩的笑容,回道:
“王哥,您就别说了,我这朋友怕生。”
杂役又调笑了几句,见黑寿黑黢黢的脸上泛出不好意思的神色,这才转身走了。
待到人走后,黑寿黑脸皮上的红便泰然地褪去,他转身推了身后人一把,低声嘱咐: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回宫去。”
白净的小脸抬起,福喜茫然地眨眨眼,眼中的水雾尚未散去,他还想再辩解,然而望见黑寿又露出不赞同的神色,也只得低下头,低低应了一声:
“……嗯。”
——
离开乔府后,管清闲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清河街的那座古桥上坐了半个时辰,直到天空逐渐变暗,酒肆上空月亮的轮廓越来越明显,他才拖着沉重的身躯一步一步走回家。
到家时,林氏早已把饭菜都准备好了。
面对着一大桌的热乎饭菜,管清闲看看站在桌旁c-ao持的林氏,忽然有些奇怪她自始至终为何没问过管大海。
听了管清闲支支吾吾的问话,林氏的动作半点停顿都无,只淡淡道:
“过个几天他总会回来的,何须问什么。”
闻言,管清闲沉默一瞬,在林氏的催促下举起筷子,却忽而有种错觉,以为手中轻飘飘的竹筷重若千钧。
好不容易凑着昏暗的烛火吃完一顿饭,林氏困了,管清闲也实在没有闲谈的念头,看着林氏打着哈欠回了卧房,他又在灯下呆坐了半晌,终于还是回了房间准备睡觉。
推开门时,管清闲还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他恹恹地闭紧房门,反身吹熄油灯放在桌上,而后便摸索到了床边躺下。
沉静的夜色最易令人放松身心。
管清闲长叹一口气,闭上双眼准备睡觉。
下一秒,他忽而寒毛直竖,浑身的血液一瞬间凉透了——
沉沉的呼吸声在他耳边响起,伴着有节奏的一吸一呼,热气强有力地打在脖颈上。
顷刻间,这一方小小的、本属于他一人安眠的床铺上充满了侵略者的气息,似乎连肌肤也得知了这个消息,一丝一丝的凉意从管清闲靠近床铺里侧的右臂开始,逐渐朝着全身蔓延。
电光火石间,许许多多的念头闪过管清闲的脑海。
是鬼?可是有呼吸!
是贼?哪有贼偷会在主人家睡着!
这一刻,管清闲的混沌的大脑仿佛不能给他提供半点有用的意见,反而是躯体先一步察觉到危险,条件反sh-e地控制着管清闲做出行动。
“噗通”一声,管清闲一个翻身滚到了地上,黑魆魆的房间深处仿佛藏着许多魑魅魍魉,他甚至来不及站起来,便手脚并用地朝着房门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