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于唯风缓声道:“宣于唯风不是‘很’好,是‘太’好了。他一无所有,却甘愿为这个不曾善待过他的国家付诸一切,倘若有一天你们……谁辜负了他,那我便带他走,永不再来这个鬼地方。”
亭内一时间鸦雀无声,小小的方寸之地竟压抑地无法喘息,明山垂下眼帘,白净的面皮上一片死寂之气。
玲珑郡主忽地嘟嘴巴,轻轻哼了一声,说:“你不是很讨厌那个军匪头子么?现在为什么很关心他?”
闻五扯嘴笑了一下,起身边走向明水,边道:“宣于唯风喜欢的,是同他并肩而立的强者,而不是一位娇滴滴的惹他分心保护的姑娘家。”
然后弯下腰,附在她的耳旁,悄声低语:
“他拼尽一切都要守护这个国家,希望你的到来不会拖他后腿。”
站起身来,闻五搔了掻蓬发,似是随口一问:
“那军匪头子呢,哪儿去了?”
明山这才发现宣于唯风没有跟上,神色慌乱了一下,但很快掩去,故作不以为然地道:“那么大个人了,总不至于丢了。”
闻五看似调笑,实则却一字一顿道:
“就在那月老庙里,我看到无邪了。无邪每回出现都没什么好事儿,君正瞻、白霆都死了,你说他下一个目标会是谁?”
——会是谁?
明山头皮发麻地想,是十四么?
正值戌时,明月轻尘,花市灯如昼,城里丝竹管弦齐响,靡靡之音绕梁三日不绝。可整个锦城上空笼着一层厚重的黑云,不知何时那黑云寸寸压城,隐有土崩瓦解之势。
闻五抬头望了一眼,只道:
“要下雨了”
☆、第五十二回 山水愁
玲珑郡主问闻五:“你先前很讨厌那个军匪头子的,为什么突然转性啦?”
闻五抬起大手粗鲁地揉乱了她的发顶,鼻子朝天哼哼,含糊地说:“才没有,唔……其实很复杂,你别管他。倒是你玲珑郡主,白霆死了,将军府就剩你自个儿了,有没有旁人欺负你?”
“他们才不敢呢!”
“也对!谁那么不长眼敢惹你呀!嗳说真的,我把你送走了,你有没有记恨我?”
话音未落,玲珑郡主已扒下闻五的胳膊,露出一口尖利的小白牙,像只磨牙的小狗崽儿一般咬了上去。
这一口咬得真狠,立马就留下了血印子。
闻五任她咬,另一只手捋顺她的发顶,黒沉沉的眼睛里露出了自己也不曾察觉到的慈爱的目光。
……
闻五说的没错,渡雪时在月老庙。
宣于唯风也放了一盏花灯,追明山、明水时,被一个青衫男子拦住了。那时,他脸上戴着生肖面具,男子戴了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具,即便如此,他们都认出了对方。
宣于唯风道:“有时候,我真恨不得杀了你。”
“……可是,我却一丝一毫都舍不得伤你啊,十四哥哥。”摘下那张青面獠牙的面具,是渡雪时俊逸如玉的脸。
这张脸此刻看上去仿佛蒙了一层忧郁的伤感,又像是受了难言的委屈,咬住下唇、垂下眼帘的时候,宣于唯风的心竟止不住地抽疼了一下。
渡雪时低声说:“这个国家害死了先生,将我逼成这副心肠歹毒、为复仇不择手段的丑恶模样,可为什么你还要守护它?为了守护它,不惜跟我作对。”
这一声轻轻叹息,绵软缱绻,似乎含了无尽的柔情与怜惜,又道:
“十四哥哥,你舍不得杀我,我一直都知道的。可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容不下我了,狠下心肠杀了我,你放心,我不会恨你的。因为你的手是最干净的,能死在你的刀下,我的灵魂也会安息。”
“无邪……”
宣于唯风跟着一叹,他朦朦胧胧中有一种预感,这一天会很快到来的。
过了戌时,锦城街市依旧热闹。
他追上明山、明水二人,三人同行去街市上游玩。明水久居乡下,不曾见过这样的热闹景象,看什么都觉得很新奇,当她看上了一枚玉簪子,摸了又摸时,明山立即掏钱买了。
明水惊叹不已:“好漂亮,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簪子。”
明山嘴甜,夸赞:“姐姐长得好看,戴上这玉簪子更好看了。这一路上好多人都偷偷看姐姐呢,真讨厌,姐姐这么好,哪里是他们宵想得了的。”
夸得明水脸颊羞红,嗔道:“这都是谁教你的话儿。这么会说,怎么不见你哄来一位姑娘当娘子?”
“哼!她们哪儿能跟姐姐相提并论。”
明山、明水有说有笑,可怜宣于唯风一人跟在后面,束手束脚极其不自在,从始至终也未曾说过一句话。
明水忽地道:“要不咱们回去吧。天都这么晚了,我也困了。”
“不嘛!前面有更好玩儿的,姐姐肯定没见过。一年就这一回,错过了岂不可惜。”
明山调脚走到宣于唯风的跟前,拽住他的胳膊推到明水的身旁,笑得乖巧怜人,道:“我去吟霜楼哄姑娘玩儿,你陪着姐姐。要是惹哭了姐姐,我的刀可是饶不了人的。”
虽是抿嘴谈笑,那一双黒沉沉的眸子却暗得透不出光。
宣于唯风脸色一僵,察觉到其中用意,手脚都无处安放了,只得背对着明水,抬脚走在最前方。
待二人走远,明山笑嘻嘻的脸皮登时萎靡了。
与此同时,宣于唯风也不好过。
街市上行人渐稀,他背对着明水只管往前走,想到这一对儿姐弟真是他的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