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改良,我与你争论了不知多少年多少回,从学堂到讲座,再到文苑书报,等等,总没结果。谈起此些,知你未必不是很有意见要对我讲,这一回的激将法,若能生出作用,想你定也会在百忙之中抽出一点回信的时间了,是吧?
另所求:
想你所在的大城,定不时有新出的先驱书报,若不厌弟烦,可否寄送几本,感激涕零!
愿安好,等你复信的亭弟,七月廿六日。
《再与兄信》
轩哥!
你寄来的书籍及付予众亲的相应礼物品,都已收妥。
手札也已收到,但是非出于答复,又简短许多,总算知你近况如意,我与众亲深感喜慰。
回信里唯一详细的地方,便是解释你日日忙碌的一二因由,我想不过人之常情,十分成立。
但另一点疑惑,你寄来的书籍,一半讲改良主义,不少也谈务本方法,想必是你还想变换我的思想和立场,好转会到你的守旧阵营。
哈哈,我一直很欣赏你的这种坚持和教唆和利诱,就像我的坚持一样,但我当下过得很好,不愁吃穿,只愁有教无类,待再谋面时,与你继续切磋,总未迟到!
专此回信告知。
众亲安好,亭弟促书于九月五。
《子夜二次详复吾弟信》
子亭吾弟及众亲,兄甚挂念!
亭弟你前一番寄来之书信,兄皆已亲自览阅,奈何公务忙得焦头烂额,无有一时之脱身闲暇,故而复音拖宕迟延至今,实乃兄之大错,希你等勿怪!
前次置办期刊杂志,新论学,博物志等书籍及家礼一应物品,知你已收妥,又知众亲安好,兄对此终能稍感宽慰。
关于兄之忙碌,断然超乎想象,须在此逐一声明,聊表诚心。
一是公局之事务。兄所在之科室,职能是为专管城内外之治安秩序,虽初掌文书,倒也十分空闲,但科长及主任往后各各高升,遗留独一能办事者,惟兄尔,使不情愿,亦不能不统领全队,日久天长,好坏方面各自凸出彰显,但到底好多余坏,抑或坏多余好,非第三人不能独断专行之评判。
二是形势之变化。世事风云变幻,大局之形势,近年来多有倡乱而平息,息而又乱,反反复复,于兄与同侪之间,早已司空见惯。尤是大城大区,游示就如家常便饭之繁多,还有那暗中结社之成团,致使各种乱案频生。
及此之办公境况,兄何尝能久待内室,不出外勤,甚至极其忙碌时,连掌文书之职员,亦要同出各地,唯上命是从。内差尚可偷得浮闲,若是委派外差,就便不远之旁城,要无一年半载,想必也回不得家门,兄之苦矣!
另据你之来信,得知家镇之形势变换,似乎平静如水,但未免暗流涌动,兄亦奉劝你早作准备,以备不防。
三是关系之繁杂。人情关系,历来是至关重要,尤其是在公务方面,有时令人疲于应对。兄之从正科侥幸转正为副局,其中过程,即不愿详述,想你亦能猜知一二,无非在于关系二字。
可就这二字,真意几何,值千金,抵万户,何人不爱,谁人不喜。惜时,你常反对兄之庸俗追求,激愤之处未尝不直言痛詈,听者全盘接受,然亦偶有反驳。
总之,事归事,人归人,亲谊之情由外而内,乃无可改变之事实。此外,副局之职位,批多看少,闹多静少,事多空少,总归更加忙碌,简直不得消停片刻。
四是学问之浅薄。谈及学问,兄固知尚不如你,此非谦虚之言。若论年少之时,你我学识之水平倘能不分伯仲,及至长成之后,犹如分水之岭,相行渐远,差距渐扩。
曾记否,“魏思君阁下”,此一称呼言犹在耳,论不再新,若能他日相见,兄定不吝求教,或互相倾心评议。不提。
事多必致少读书,诚然,兄之再无进学,多有时日,何况做学问,早已抛诸脑后,真正沦为一世俗之人矣。
虽经早年闲暇之时,亦有出过书集,但浅显之见,本无能登大雅之堂,奈何书局一再催促,便大胆将陋作付梓,至今则总能推诿拒绝。
细观你之来信,内里多有谈到人之思想启蒙问题,此诚可谓是你我二人之老生常谈,旧话重提,不免争论。
然旧日之顽疾,近日似已有解决之答案,思想启蒙,于此动荡之局势,已非当务之急,然而人之务本存活,实乃第一关键,兄之立场,从无改变。欢迎你复信来辩,乃兄心之大喜!
夜已加深,书不尽言,到此停笔!
兄子轩于九月廿五日。
这样的书信,来往往来,在两人的交流中,其实并不算少,主要取决于时日多寡。
就在郝子亭不愿学他人阿谀谄媚,溜须拍马之时,不料局势倏忽的就动荡起来,公局也开始疯狂裁人,使他终于失去了教员的职务,变得落魄起来。
虽有关系,但他总不想麻烦大哥,况且还有其他许多原因,而最重要的是郝子轩并未提前得知弟弟的命运遭遇。
不过,纸总包不住火,大哥还是知道了郝子亭失业的好消息,对郝子轩来说,确实是个彻底的好消息。
后来,他便来了。
正如郝子亭信中所提到:……我终究要成为了我所憎恶的一类人,赞成先前之所反对,推崇先前之所抗拒,就像一个啼哭着不愿打针的小婴孩,最后拗不过大人们的欲擒故纵,我失败了----革新的阵营也沦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