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来。只是自己的哑穴仍旧被点着,发不出半点声音。他又在池水中浸了片刻,直等到那水里再也看不出半点血色,才拍了拍手掌。
那边奚和靖惊魂甫定,这边天牢中,奚梓洲却是吃了一惊。
萧晏直截了当的话,让他有点招架不住。
他还记得自己前几晚来找萧晏时,萧晏那副不情不愿的模样。现在倒好,萧晏居然主动起来,他自己倒不乐意了——多半,还是因为仍记着昨晚萧晏骗他的事。或者说,是记恨萧晏骗了他又没有骗到底。萧晏给了他一个梦,然后又亲手把这美梦戳破。
如果他可以选,他真想把萧晏吊起来狠狠赏他一顿鞭子——抽他个血肉横飞!
但是他只是在萧晏的脸上摸了一把,勾嘴笑得比那晦暗的灯火更暧昧:“好呀——”说着回头,“韩谦,你出去罢。我要陪将军畅谈一宿——”
萧晏非常满意地点头,理所当然地把他按在自己身上。奚梓洲很是配合地贴了上去,叹息一声,“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到了最后谁不是一个土馒头?什么忠孝仁义,什么功名利禄,还不都是假的?惟有眼前的快活是真的,为了这点快活苟活几十年,也好过那些无知无觉空余百年千年的草木石头,又何必拘泥执着?将军你总算是想开了,也不枉我一番苦心。”说着往萧晏领口里吹了口气,声音低得几近耳语:“将军,春宵苦短——你呆在这的时间也不多了……”
萧晏摇头,扳起他的肩膀把他推远了些:“梓洲你误会了。我并非想——我今晚确实只是想和你说说话——”奚梓洲哼笑,顺势从他怀抱中挣脱出来,“我倒不明白了……”
萧晏认真地说:“你做的事情,我又何尝有一样是明白的?你先是每晚来找我,要我伺候你……好吧,虽然我当初是有些不乐意,现在也不觉得怎样了。然后不知怎的,你忽然又不要我伺候了,只变着法子劝诱我,让我恋生畏死,要我出逃活下去——你我根本就不熟,所以我猜想你是见了什么人,那人许了你些好处,要你这么做。”萧晏说着退后,坐在床沿上,在身边草席上拍了拍:“过来坐吧。你身子虚,站久了要头晕的。”
奚梓洲走了过去,赌气一般,直接仰面躺了下去。萧晏无可奈何地笑笑:“果然累了么?”看奚梓洲不答话,就并排躺到他身边,接着话头说下去:“你找我喝酒,说起你家里的往事……你敢说不是为了勾起我思亲之意,好让我配合外面的人逃走?”奚梓洲闷哼一声,不置可否。“谁知才过了一天,你又忽然变了。今晚你初来时面有怒色,我以为你是为了昨晚那事来的。谁知你又忽然不生气了,还肯留下来陪我——梓洲,你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我是个粗人——”
奚梓洲不想再跟他啰嗦下去,转头正对着他:“好吧,我今晚来,确实是有事情想问你——至于为什么会忽然又不生气了,不过是因为我想通了,为它生气也没意思,没别的原因。”萧晏若有所思:“哦?”
“我今天重新看了你那案子的卷宗,有几个不明白的地方,还请你照实回答。”萧晏慷慨道:“尽管问吧,我知无不言。”
“好。第一件。卷宗上说,本案的证据是守边的另一个将军的部下从宋国信使手中强搜来的。那个将军是谁?”
萧晏老实摇头:“我也不知道。他是直接密报给皇上的,皇上为免我萧家人徇私报复,并没有公开此人姓名。”
奚梓洲暗自点头,心中了然。
“第二件,那封信……真的是你写的么?”
萧晏肯定地回答:“那信上的字,的确是我的笔迹。”
“第三件,你这些天沉着镇定,无怨无怒,根本就不像是个将死之人,为什么?”
“君要臣死,臣死得其所。我一生尽忠尽孝,自然不能因为将死而废。”
“哈哈哈……一个通敌叛将临死时居然大谈忠孝仁义,你自己不觉得无耻么?”
萧晏憋红了脸。他不过是把本心所想都说了出来,却没想到原来当中还有那么大的漏洞。
奚梓洲凑过去,“将军别生气,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我该问的,都问完了。不过……你说忠孝忠孝,在你看来,当忠孝不能两全时,你是要忠还是要孝?”
萧晏慨然:“孝,家之小义;忠,国之大义。倘若不能两全,我自当舍小义,取大义。”
奚梓洲故意讥讽地:“所以你宁可背负一个不明不白的罪名,让那个昏庸的小皇帝不明不白地杀了你,也不肯为了你的父母兄弟,牺牲你忠义的名节……你果然,还是没有想通。”
心中想的却是,有你这句话,将来我杀你全家时绝不会手软。
萧晏不禁黯然,没有说话。
奚梓洲却一个翻身钻到他怀中,拉起他的手臂放在自己腰上,忽然抬头,两眼灼灼:“你不肯为了你的家人好好活下去……那么,为了别的人呢?”
萧晏的手在瞬间收紧。奚梓洲腰身的曲线在薄薄的衣服下面清楚可辨。微温的肌肤下面有脉搏在轻轻跳动,暖湿的气流喷在他颈下,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着他,这是个活生生的躯体,那里面住着一个独一无二的生命。
他自己,也是。
奚梓洲靠得太近,只差一点点,嘴唇便可以吻到他颈下。
一个什么念头闪过脑海。他一把推开奚梓洲,坐了起来:“你——”奚梓洲一脸扫兴,翻过身去背对着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