剔着刀柄头也不抬,阴森森笑着看向阿晓:“说什么来着,不稀罕我疤脸这帮宵、宵……”
“呃,宵小骗吃之辈!”阿晓连忙颠至疤脸跟前,见他面色一冷,又赶紧指着庚武义愤填膺道:“不是小的说的!是这群土鳖,说甚么不管疤脸不疤脸,谁也不放在他眼里,小的替帮头分辨几句,就挨他卸了一条胳膊。”
把脖子上的绷带在疤脸面前晃了晃,做一副苦大仇深模样。
疤脸不耐烦地瞄了一眼,隐约看到那破衣烂衫里头微微晃动的两座小山,便不动声色地咧嘴发狠话道:“敢不拿我疤脸当回事,这个码头他是不想混了,先饱揍一顿再说!”
吹了吹刀背上的落灰,冲一众弟兄挥挥手。
十几个赤膊汉子围拢过来,红布裤腰上油渍抹黑,一张张肚皮亮堂堂。
“大哥,干脆和他们拼了!”见逃不出去,小黑舞了舞手上的粗木长棍。
庚武伸手一拦,狭长双眸冷冷地睇着那疤脸,勾起嘴角淡笑:“竟不知年初一别,禽老扒这般迅速便在堇州起了山头,此番却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这疤脸早先曾是市井一霸,因着奸-杀县太爷小姨太被送进大营关了多年,然而老毛病不改。那荒山密林里可没甚么女人,长得俊秀瘦小些的年轻牢犯没少被他扒裤子,故而得了“禽老扒”之名。庚武自成一派,与他素来井水不犯河水,若非那日大雪漫山,恰撞见他把“小个子”轧在树杆上“欺负”,末了也不会与他打上交道。
禽老扒……
这绰号除却牢里头那帮家伙,外面可没人晓得。熟悉的清润嗓音,听得疤脸抬起头来,见对面立着的男子二十一二年纪,一身清隽傲然,不由蹙起眉头:“是你……姓庚的,我说谁人竟敢触犯到老子头上,原来却是老死对头。”
庚武打了一拱,眉间微展笑颜,不急不缓道:“却是一场误会,本非无意冒犯,奈何这二个小人频频诬蔑。如今既晓得是老扒兄的场子,那么这个庙头庚某却是不能不拜了。”
那笑容虽浅淡,配在他冷肃的隽容上却仿若冰释云开,只看得阿晓傻了一傻,抹得黑脏的脸蛋又微红。
疤脸皱起眉头,这小子当年一入大营便被自己盯上,奈何书读得多,又通晓武艺,平日心思藏得深,时而出手仗义时而又狠,把一众牢犯收拢得服服帖帖,自己对他也是三分怒,三分畏,三分揣测。
当下便挥挥手叫兄弟们退下,命给庚武看座。
怎么能看座?!
阿晓左看右看,连忙上前急道:“帮头,这贼人可是刚刚才骂过你,就这么把他轻巧饶过去了?”
蠢货。疤脸不耐烦地啪她一脸:“哪里来的小混子?不想被割舌头就给老子闭嘴,先站一边等着。”
阿晓吃痛,捂着红肿的脸颊退去一边,怒瞪了庚武一眼。
疤脸顺势一瞥,默了一默,对庚武酸溜溜咧嘴冷笑:“呵,庚老弟倒是回回都招‘小个子’。那寒天雪地里被你把后颈一砸,如今老子的脖子都还在疼。听说过完年那‘小个子’就随你走了,如今干柴-烈火的过得可还滋润?”
一边说,一边扭了扭粗壮的脖子,有女人的红花从他蓬乱的发丛中飞下来,看来依旧本性未改。
说的“小个子”,乃是去年初冬被送进大营的一个十六七岁小子,白净瘦小的,穿一身东北面的毛茬茬大袄,戴一顶狗皮毡帽,把脸蛋遮得只剩下一个三角下巴。听说原来是个官家显贵,家里头的女眷都被罚去做了营-妓,平日里细皮嫩肉的甚么活也干不了,汉子们都对他虎视眈眈。
也不知是不是看穿庚武懒得侵犯他,平日里走到哪儿便紧随到哪儿。那日庚武恼怒他烦,冷冰冰吼了他几句,唬得他瑟瑟发抖,自去了另一边山头砍伐。不想竟着了那禽老扒的道,若非庚武莫名心乱寻了过去,差一步他的裤子就要被那qín_shòu扒下。后来虽依旧嫌弃他烦,也就由着他吃喝住行都随在自己身旁。
庚武微蹙了一瞬眉头,冷然道:“本不过萍水相逢的落难兄弟,出来后各走各的,燕沽头一别后就不曾再遇……那树丛后猫着一只黑熊,若非当日在下及时阻止,老扒兄只怕此刻早已经进了熊肚子。少一场花-柳风月,换回一条命也算是值了。”
疤脸不置可否,把身子坐正,拖着下巴嗤笑道:“同吃同住搭伙了三个月,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大伙喝散伙酒的那天半夜,我可见她猫进你铺盖里,把你搂得可紧。那‘小个子’平日里虽包得看不见皮肉,但两眼水汪汪的勾人……说不带走就不带走了?你也舍得赶她?”
当日皇上大赦的消息传来,众兄弟喝酒庆新生,本以为此生将永不见天日,那一夜自己亦喝得酩酊大醉。依稀记得有人钻进被褥,抵在耳畔说过一番话,醒来却全然不计。一路同行,虽对‘小个子’身份有诸多疑惑,然见他眼神欲言又止,便也没有多留,一个去往京城,一个顺水南下,至今连姓名都不晓得。
庚武道:“各人有各人的路,关在一起是兄弟,出了大营是天涯。庚某对分桃之风不无兴趣,既是无缘人又何必相聚?”
疤脸拿来两个空杯,命手下弟兄倒满红酒:“分桃?呵,老子也是后来才晓得,那是被抄家的镇西王府女人。早知庚老弟你对她无意,又何必妨碍老子弄她。那般白白净净一块小鲜肉,你把她赶了,让她一个人在这世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