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少年郎故作老态,凝着的眉头散乱的头发无一不显示着他的郁闷和无奈,但是刁小三依旧看出了欧阳行的轻松。
试想若是他真的焦灼无比,怎还能学着唱戏的一般戏谑?
回想起昨晚上喝醉之后欧阳行哈哈大笑举手乱跳的样子,刁小三有些好奇:“你对诗会夺魁就这般有把握?”
欧阳行一愣,看到刁小三一脸认真,自己搔了搔头发,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刁小三苦笑道:“你这模样,谁看不出来?”
欧阳行低头,盯住了床头古朴无暇的簪子,不知道说点什么。
其实他心情并不是刁小三想得那般轻松。少年遭离弃,乞讨两年积攒了无数的戾气,即便在三净书馆中读书七载,背书无数,那些圣贤文章依旧没有把他的心洗涤地干净一些。反倒是欧阳行从那些书籍的字里行间,读出了每一个著书人的艰辛难受和对命运深深的无奈。
买到如意簪的那一天,他隐隐感觉到疼爱自己的爷爷貌似已经修成大道,得成真仙。然而心中的喜悦一闪而过,紧接着便是痛苦和怨恨。爷爷疼爱自己是不假的,三岁时零星的记忆无不是爷爷的慈祥,但既然如此,为什么自己会被人扔到这偏远的沧州赵国?
醒来后他前往参加王府的晚宴,隐隐感受着赵国官场的风潮涌动,欧阳行努力想用这京都之行预期的精彩洗去自己心中的伤痕,然而并不能。
还有这奇妙的簪子,能随着自己心意融入身体或者出现在手端,欧阳行窃喜地称呼它为如意簪。然而这在他看来不过是一个小巧的玩具,把玩一时半会儿也便没了兴趣。
身无所系,心有旧愁,便浑身不自在。只有昨天与刁小三喝酒的时候,他才在醉酒之后感觉到一丝酣畅。
然举酒而歌,伤之愈哀,那迷茫中的一丝癫狂却虽然让他感觉到无比的自在,但醒来的此时,他又陷入了无尽的空虚。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欧阳行自然也知道每个人的人生都有他自己应该经历的苦难。孔子周游列国而不仕,韩愈西贬潮州路八千,苏轼黄州寄小舟……他知道人生状态大底都是如此,然而沉溺于痛苦却是弱者的行为。
他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刁小三的问题,只是把那《十三元韵》扔了,说道:“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观天外云卷云舒。不管它是陈继儒写的还是陆绍珩写的,这《小窗幽记》端得是潇洒,我辈楷模呀。”
刁小三自然听不懂欧阳行在说什么。不过看到欧阳行一张口就是这般有文化的词句,觉得他应该是对诗会胸有成竹,便也不再多问。
欧阳行站了起来,说道:“走,出去买本《八股参义》,好好准备秋闱才是正道。顺路买本《楞严经》,两天不背书,总感觉浑身不自在。从今以后,开始背佛经了!”
思来想去,欧阳行觉得自己来到京都之所以心里闷闷的,就是因为没背书,想着在三净书馆的时候,自己不也过得挺好吗?
听到下人来报说欧阳行在书店卖了一本佛经和《八股参议》,石崇搓着手上两个油亮的核桃顿时被捏紧。他黑漆漆的脸斜着看向门外的太阳:“这小子什么意思?看佛经,难不成打算了无自在,给我来个以小卖小?”
石崇心里有些担心了,混迹官场这般年,他最拿手的手段就是集伙捧杀,憋坏哄抬。而这手段最害怕的就是那柴米不事,油盐不进,心里没有一丁点儿虚荣念想的人。这么多年,他很肯定世界上没有这种人存在,即便是青云门散仙境界的长老端木成也被他这一招哄得洋洋自得,世俗之人还能比散仙更清净自在不成?
可那欧阳行看个佛经干什么?到了诗会那一天他要是端坐那里一言不发,或者干脆来个小孩子一般的哭鼻涕抹眼泪,那可怎么办?
欧阳行买佛经,纯粹就是儒道经典都背完了,换一口新鲜的来背。他不知道自己随意的举动给密切观察他的石崇带来了这些个担忧,两天来拿着《楞严经》看了看佛祖教训阿难不要犯色戒的言论,只觉得佛祖这家伙比孔子还要能说会道,心里暗自佩服不已。
刁小三听欧阳行谈话间大有出家脱俗的意向,免不了还劝说了几回。
石府诗会开张的那一天,京都五十里的波斯红地毯上终于能走人了。
这三天来京都百姓看着空荡荡的红地毯,心里痒痒的厉害,总想你这自己的臭脚丫子,去那香喷喷干净净的地摊上留个印出来。
原本除去京都大族门前的守卫那一段路上守卫密集,其他地方的看守很送些。石崇从荣亲王手头借来的禁卫军并不怎么好好干活,站的岗位很稀疏,百姓们也有机会上去试试这地毯的软硬。
奈何各地来赶考的书生却眼巴巴一直在地毯旁边瞅着,盯着,义务地为禁卫军巡逻着。一但有人想要抬脚上去,这些个已经经过春闱选拔中了举人的书生们便会咳嗽两声。赵国人文风盛,一个个也自矜于礼仪,被人盯着也就不好意思去坏了这地毯的干净。于是乎兴致勃勃的老百姓们只能伸着脖子等着,希望石府收地毯的时间会迟一些,好让自己也能感受一下传说中一寸便有一两黄金的地毯踩上去是什么感觉。
往常深锁着的石府大门终于在今日洞开,里面彩带飘飘莺歌燕舞,显然已经准备好了开诗会。
各地书生们终于也有机会踩上这波斯地毯了。
他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