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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经顾不上往日她最在意的形象和面子了,她现在就想寸步不离地守着他。
或许躺在床上的人也有所感应吧,他很努力很努力地想要醒过来,放在身侧的双手始终紧紧握着拳,这样对输液很不好,大夫来了几次,依然不能帮他捋平。
“你很不踏实么。”屋子里静悄悄的,阮西子抬起手握住他输液的手,轻轻地动了动他的手指,竟然很轻易便捋开了,她抿了抿唇轻声道,“你不用不踏实,我会一直陪着你,不会走。你一定要醒过来,只要你醒来,就能马上见到我了。”
她抬起眼,盯着他紧闭的双眸低声道:“陈倦,如果你不醒过来,我就马上忘了你,像上次一样不记得你是谁。我以后就如你所愿和别的男人结婚生子,幸福快乐地过一一辈子,以后再也不想起你。过几年后,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人记得你,你就好像没存在过,没人回忆和提起你,甚至都没有一个子孙到你的坟前祭奠你,你甘心吗?”
当然不甘心啊。
怎么可能甘心呢?
可不甘心又能如何,他已经没有了争取的力量。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倦才在无边的黑暗之中睁开了眼睛。
又到了夜晚么。
好像每次醒来的时候都是晚上,他有多久没见过阳光的样子了?
他现在这副样子躺在床上,是不是就好像一具尸体,浑身上下泛着恶臭?
深呼吸了一下,呼吸到空气的感觉让他能够证明自己还活着,他慢慢转头看向身边,阮西子还在这里,那之前的一切就真的不是梦,昏迷时他听到的话也不是幻听。
她真的来了。
真的来了。
即便心中一千个一万个高兴,可更多的却是遗憾。
不是替自己遗憾,而是替她。他已经做过那么多伤害她拒绝她的事了,她却依旧不计前嫌地赶到了,他完全可以想到她是为了他那万分之一的生存机会,可他真能自私到因为这万分之一的机会,就让她陷入到只会绝望的圈子里吗。
阮西子这会儿特别敏感,闭目养神中她感觉到那似有若无的眼神,于是她立刻睁开眼望过去,对上了陈倦疲惫而冷清的眸子。
“你还是那么帅,虽然瘦了点。”
阮西子开口说话,话题轻松,让两人都松懈了戒备,只是另外一个人并没回答,还慢慢转开了头。
看着他,阮西子继续道:“我前阵子读到一句话,是季羡林先生在《留德十年》里说的。他说,如果她还留在人间的话,恐怕也将近古稀之年了。而今我已垂垂老矣。世界上还能想到她的人恐怕不会太多。等我不能想到她的时候,世界上能想到她的人,恐怕就没有了。”她抬手轻抚过他抗拒的脸颊,低声道,“这就是我想说的。我也跟你说过。我不知道你当时有没有听到,但陈倦,你难道真的甘心就这样离开么,你真的要拒绝我,自己孤零零地跟世界告别,然后跟这个世界再也没有关联么。”
陈倦感觉自己好像被迷惑了一样,他慢慢转回头望向她,隐忍的眸子里满满都是不甘心,可他知道自己不能说出来,一旦说出来就是妥协,就要负责任,就会把她拉进来。
许久许久,他闭了闭眼睛,重新开口说:“你能来,我很感激,也很高兴。”他语调沙哑却有力,“我想你已经全都知道了,你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现在我濒临死去的时刻,你想让我怎么回应呢?”他勾着嘴角,笑得冷漠而僵硬,“西子,并不是每个人都想活着,你强迫一个已经决定赴死也绝对会死的人活着,你知道他要担负多大的压力吗?如果我拼尽全力,最后还是功亏一篑离开了,你觉得我那时心里会舒服吗?我不想那么累,我已经累了太久,你能让我轻松一点,就让我这么离开好了,算我求你,行么。”
换做以前,阮西子可能真的会被他说动,因为他话语里的情绪太有感染力,让她难以拒绝。
可此时此刻,她只是表情凶狠而坚定地说:“我就是要勉强你,就是要你累,你别无选择。如果你拒绝我,我也跟着你去死。你不是觉得自己的寿命都是靠父母和奶奶的死延续下来的么?那我干脆在你死之前自杀,这样你就可以拿我的寿命去延续你的,我也心甘情愿。你有你的想法,我也有我的想法,我们谁也拦着谁,除非这样,否则我不答应你放手——如何?”
她盯着他,一字一顿道:“是生是死,我们都要在一起。”
这既像威胁又像安抚的话让陈倦难以回复,他紧紧盯着她,两人僵持片刻,她直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忽然挑唇一笑:“我去帮你叫大夫。”
语毕,她起身离开,房门打开又关上,屋子里再次陷入那熟悉的寂落与黑暗中。
就是在这样的黑暗中,陈倦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许久许久都没有动。
这之后的几天,阮西子一直安静地守在他身边,也不离开,也不再劝他进行手术,陈倦眼睁睁看着她日复一日旁若无人地在这里生活着,好像这就是他们的家。
她每天都会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