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
“禀主持!这边没有!”
“禀校尉,我这边也没有!”
打捞半日,整个放生池底都一寸一寸地摸过了,除了一具武僧尸体,还有杨燈的雕翎金矛,其余一无所获。
校尉找不着杨燈,气急攻心道:“给我把放生池的水给放了!我就不信找不着人!这么浅的水,眼看着大活人跳下去的,怎么眨眼就没了呢!”
监院僧人抖着声音道:“大、大人,这放生池,没有放水的闸门……”
“那就给我舀!你们所有这些臭和尚,就算用饭瓢一瓢一瓢地舀,今晚也得给我舀干!”校尉大吼着,心道雷神将军杨燈,没有战死沙场,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淹在了一个放生池里,这要让吴王知晓,他们整队亲兵都得枭首示众!
他犹觉得愤怒,又大吼道:“寮元何在!”
寮元便是寺院中云水堂的管事僧人,专司云游僧侣事宜。那寮元早就被士兵押解在旁,被士兵一推,浑身筛糠地跪倒在校尉面前,大哭道:“大人!大人!小僧真的不知他们是澂王的人!”
“澂王!澂王个屁!叫澂贼!”校尉手起刀落,寮元圆溜溜光秃秃的脑袋便滚进了放生池,“扑”的一声,沉入水底。
校尉吼道:“狗秃驴!全都给老子动起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你要见什么尸?”
校尉慌地转身,只见杨燈魁梧身躯,湿淋淋地站在身后,手里还拖着一具武僧尸体,旁边站着个同样是湿淋淋的年轻男子。
“将军!”“将军!”亲兵们唰唰地单膝跪了一片。
阴气蚀骨,一阵一阵地瘆人。杨燈不豫在此久留,冷声道:“左路,将叛军尸体都带走,中路,搜查所有僧寮,右路,今夜留下来保护小王子,其他人,撤!”
军令如山,所有亲兵顷刻散去。大慈恩寺的主持走上前来,躬身将那柄沉甸甸的雕翎金矛双手奉与杨燈。
杨燈拿过长矛,掂了掂,忽的仰身扬手一掷,这矛凌空飞起,掠过感应、普渡、大觉三座石桥,最终坠入放生池的另一角。
“不要了。”
杨燈紧绷着一张脸,转身而去。
没有人注意到,在长矛飞过三座石桥的那一刻,放生池另一边重兵防守的房间里,那个正衔着奶娘喝夜奶的小婴儿,忽然弃了奶汁,两只眼睛亮晶晶地透过窗子望向了那柄劈杀夜色而来的长矛。
那柄美丽的、精致的、杀气熏天的,灌满鲜血的,长矛。
第15章
张翠娥是在被带往乱坟场枭首的途中被拦下的。
被带过去的情景很熟悉。这个乱世,禁卫军杀人没那么多讲究。没有堂审,没有案卷,没有大官的朱批,搜干净身上值钱的物事之后,男的一通暴打,女的轮而奸之,待到次日午时三刻,便被拉去乱坟场杀了了事。
只不过这回或许被认为是阉人用过的女人,又长得干瘪瘦小,张翠娥得到的是男人的待遇。
这一回她很平静。
诸葛逢生给她算过命,算完,只得出一张签文。诸葛逢生摇摇头,撕碎了签文也没说什么。
她那时候好奇,好奇自己未知的一生,好奇得无以伦比。半夜趁诸葛逢生熟睡,溜出去找到了那堆纸屑。那时候她还不识字,硬是靠着一本《说文解字》,拼凑出了那张签文。
签文上只有四个字:风雨如晦。
张翠娥学算命,最初其实是偷学的。阳隐相师一门传男不传女,诸葛逢生这个邋遢顽固的老头,根本没想过要传艺于张翠娥。收了张翠娥,只因为发现她是个阳魃。
这世间的阳魃,实在太稀少。
直到后来诸葛逢生中风偏瘫,不得不让张翠娥照顾。为了活下去,他才认了张翠娥这个徒弟。只是悖了师门规矩,他并不敢让她认祖归宗。
等到张翠娥学会了诸葛逢生的本事,给自己算命,才发现一片乌漆嘛黑,要多烂有多烂,用“风雨如晦”四个字来形容,那都是阳隐相师一门卦文上的最后一丝怜悯。
那时候她还小,不信命。
但后来,走过一次乱坟场后,她信了。
这一次去乱坟场,她很平静。能活到如今二十一这个阳寿,于她而言已经是奇迹。她现在的命,差不多就是白捡的,多活一天都是赚到。
更何况,她还遇见了李柔风。
哪怕只有七天。
李柔风的生辰八字,与她势同水火,正好相悖相离,相杀相克。他在天,她在地;他是天上飞鸿,她是地上雪泥。
七年前正是她还不信命的时候,她就向李柔风走近了那么一点点,便险些丢了性命。
这一次,她赚到了。过了七天死劫方至,七天中,打过骂过糟践过,碰过抱过还靠在他身上睡过。张翠娥摸摸小布包中的东西,那些丘八就搜走了六枚五铢钱。真真是有眼无珠,她撇嘴冷笑。
乱坟场还没有走到,她已经闻到了尸体的腐臭味道。正午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