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
我打开笔记本,将它摊在腿上。这样空谈的坏处就是,没有桌子。久因承认,眼睛微微向上,仿佛在回忆“四五年……起码六年了?”
“这么说,”我将圆珠笔倒过来,用大腿按了一下笔盖,“你们也是同事?”
久因看起来很悠闲,但看不出学历和背景。我能够拿到死者的资料,但不代表能探听久因的隐私。她点头,随后说起了这五六年间发生的事情。她和死者是大学同学,当年室友,在同一个宿舍里呆了四年,毕业后一起创业。她们一直是朋友,即使中途遇到过很多意外,也吵过很多次架,也没改变过。
“父母呢?”
“很少,基本没听过她提起她爸妈”久因皱眉,似乎在回忆。但很快她调出一张照片,那是她们的毕业照,死者和她一起站在照片里:“不过你看,这张照片……是然安她妈妈来给她拍的,拍得还不错。”
“工作如何?有没有遇到什么问题”
“工作……然安能力不错,就是很容易拿不准主意而已”
她耸肩,显然并不在意这个。然后三方面:家庭、事业、感情基本都问遍了——答案就是没有。
她的确离家已久,但在大城市里像她这样的年轻人也挺多;她工作能力没问题,至少没有到事业失败要上天台的地步;而感情,据说死者是谈过两三次恋爱的,但几次都是和平分手(至少她的挚友这么觉得),已经单身一段时间了,而一个思维逻辑没什么问题的人,是不可能因为单身太久而自杀的。
更何况,这一切都无法解释一个问题:死者为什么会在那种不毛之地自杀?
叮,又一个五星案子。
所以,“我能看看那条短信么?”
短信。久因一开始似乎没想起来,但她很快开了手机,用的不是任何一种社交应用程式,而是最普遍的短信,没有了那些花花绿绿的图片,没了看起来好看的名字,就只是最简单的文字而已。
“我已经完成工作任务了,请你继续加油。很抱歉,不能继续陪着你了。”
——死者的遗书。二十七个字,只有三行。
久因很内疚,她笑了一下,但明显不是开心的笑:“然后我就来找她了。但是没找到,最后我追来了这里,才发现她……已经晚了。”她说。她低下头,头发披垂下来,她的头发没有染色,现在看起来略显凌乱,是忙乱了一天的最好证据。
“请节哀”我说。
“没事,”这话明显是客套。
而下一回,久因似乎还要去医院。我们交换了电话号,她要通知死者的父母——她是死者在这座城市里唯一的紧急联络人。而我站在房间里,缓过了一口气,才望向刚刚从露台里出来的九晴,“怎样?”
就在我们谈话的时候,九晴已经折腾遍了屋子里的所有东西。
“你呢?”
她问。
“还能怎样?”我自暴自弃,“更成熟的死者,更庞大的社交圈,更复杂的数据,更恐怖的运算量。”我吐槽。
她眨眨眼,显然并不是很懂。不过她走过来,倚在床边,“这个自杀者的生活很单调,没什么好看的。我全看了一遍,她在这屋子里,基本什么都不干,吃喝睡,顶多看看手机。”
“还有呢?”
我问。现场没有什么人,不过门已经被上锁了。我左右看了看,但没什么好看的。就在这时候,九晴开口,“对了,还有这张桌子,你看看,情况好像特别不一样。”
桌子?我皱眉。
我退后一步,看了它一眼。这张桌子特别干净,上面什么都没有。看起来好像被人打扫过一遍似的。——连床脚附近都有灰,但是桌子上明显没有,附近的地面都扫了一遍。这时候,九晴将手放在桌上。
然后回忆就那样弹了出来。
回忆之中,灰暗的屋子,小小的木桌上有一盏台灯,摆着几本书(摆得很整齐),因为灯光昏暗所以看不清书名,只能隐约看到几个汉字,但能看到:全部书都是十六开,比较厚,书皮同样也很厚,每本书应该都可以好好地立在桌上,应该不是流行书籍,至少也是传统文学。
死者低着头,不知道在纸上画些什么。
九晴的声音从幕后传来,“你看?这里明明是有东西的,但现在全没了。”
……我懂了。但是再下一幕,死者就关掉了灯,悉悉索索的似乎是离开了这张桌子。随后,画面一片灰暗,最后彻底变成了一片灰雾。又是打不开的回忆。
九晴这时候收起手,“喏,就是这样。这间屋子里……基本没有什么回忆可以打开,全都是灰雾,这样的话,死者的灵魂状态恐怕已经很危险了,而且我刚刚追踪了一下生命线,死者这次应该是在本市的,但不知道在哪儿。”
“所以,”我试着归纳整理了一下,“这是一个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自己死亡原因的死者,同时也是一个不想让人知道自己作案手法的凶手。而现在,这张桌子上本来应该有的东西,基本全都不在了?”
九晴在屋里看了一圈,然后特别诚实的回答:“你说得很对。”
……每件案子的开始,总伴随着困难和荆棘。
在基本搜集完现场,再到死者的公司一趟,搜集到了她在公司的私人物品之后,我终于回了黑白。上楼,将东西搬回仓库,然后看到了执行科熟悉的办公桌。
因为很困,我打了个呵欠,一眼就看到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