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病床上的病号石无医本来打算躺下休息片刻不理会于己无关痛痒的城中的战前准备,反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是由于城内的喧嚣过于杂乱,弄得石无医胸中烦恼难耐,于是下床走了两步,发现除了胸口处依然隐隐作痛之外身体并没有其他不适,于是抬起脚步慢慢走向前院。
这座医馆地处平阳城中心地带,为的就是方便城内的病人在病痛难耐的时候能够快速的找到这间医馆,虽然平阳城人口众多,且以军士居多,按理说平日里伤病的人应该不在少数,但是平阳城却只有这一间医馆,别无分店,不知是这老郎中医术高明还是背景深厚,亦或者是有其他原因,反正来到这里看病的人即使多如牛毛,老郎中即便忙的焦头烂额,一日之内也必然会将所有的病号安排疗养的妥妥当当,别看老郎中平时遇事没有分寸、毫无主见,但是只要是有人敲门问诊,老郎中都能将此人的病情拿捏的服服帖帖,这在平阳城里也是一件无人知晓内幕却又是茶余饭后必谈的奇事。
走到前院,看到老郎中坐在问诊的小木桌旁一边悠闲的喝着茶一边望着门口的红色禁令招牌怔怔出神,石无医也没有打扰老郎中的神游万里,独自找了一张小板凳坐在正对门口的位置,看向门外来回走动、熙熙攘攘的人群走过,不时会有几名身披铁甲的军士叫嚷着快步走过,像是在传达什么急切地军情,石无医没有说话,看着门外眯着眼思考在河阴镇所经历的前所未闻的一天。
似乎是发现有人坐在自己旁边同样是心不在焉的神游万里,老郎中将口中的茶水饮尽,也没有瞥眼看是谁,只是清了一下嗓子,眼睛依旧望向门外轻声说道:“有时候人能活下来就是一个奇迹。”
石无医扭过头仔细观察了一下似乎是有心事的老郎中,见他手中茶壶茶嘴处早已磨损,一看就是有些年头的老古董,但从茶壶茶泥的颜色来看分明是江南独有的顶尖釉红茶泥,据说这种茶泥制成的茶壶浸泡出来的茶水有凝神静气的独特妙处,只是不知这常年与药草死人打交道的老郎中是如何得到这件少见的釉红茶壶,低下头,看着自己有些发白的手指,石无医喃喃道:“那是因为我看到了奇迹。”
老郎中嗤笑一声,差点将刚刚入口的一口茶水喷到地上,笑道:“一些江湖中练气士的小手段罢了,也能称得上是奇迹?”
“练气士?”石无医皱起眉头问道。
老郎中将手中的釉红茶壶放下,双手交叉放于胸前,眼神恍惚解释道:“上古时期,大禹治水后女娲娘娘有感世间人力有时尽,为壮大人间力量,遂传下修炼登仙之法,只是法门虽有,但却晦涩难懂,练气之人稍有不慎便会爆体而亡,落得个凄惨下场。幸得周朝始皇文王拘于羑里夜观星象有感而发,始作《周易》,将修炼登仙之法门简化至妇孺皆知,于是人间练气士修炼一途整理划归三种境界:清玄境、清灵境、清净境,所谓一气化三清不外如是,其后千年间练气士皆循此理。”顿了顿,老郎中略显鄙夷的看着石无医说道:“河阴镇上的那人说破大天连清玄境都算不上,也配奇迹二字?”
石无医略显局促尴尬,心中道自己本来就是这方面的门外汉,说是井底之蛙也不为过,第一次看到刀枪不入一只手就能挡下箭矢而毫发无损、一掌就能将自己打翻在地无力回天的人,哪能不跟乡村野夫一般第一次看到海参鲍鱼会惊为天物。
石无医抱下拳,第一次正视眼前这名看似手道:“看样子老人家也是江湖中人了。”
老郎中松开交叉的双手,抬起右手,轻轻抚摸着茶壶虽然年代久远却又凸显精雕细琢的壶柄,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年轻的时候确实想过携三尺青峰,仗剑走江湖,遇不平事直抒胸臆。现在不行喽,老喽,没那般心力喽……”
石无医默然,看着老郎中哀怨的神情不知如何出言安慰,转了个话题说道:“不知如何才能成为练气士?”
老郎中转过头,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年轻人,认真的说道:“你想修炼?”
石无医没有说话,只是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老郎中饶有兴趣地问道:“为何?要知道练气士虽能开金裂石,但练气士仍旧是练气士,逃脱不了江湖人士的命运,即便练气士武功登峰造极,面对千军万马仍是抵挡不住,做个大周实权将军难道不是更好吗?”
石无医搓了搓手指,讪讪说道:“若是其他人问我,我会回答说我石无医想爬的更高。但是今天在这里您这样问我,我想说……”石无医抬起头,笑脸灿烂,温和出声。
“我想活下去!”
老郎中目不斜视的看着眼前一语惊人的笑脸年轻人,想要从中看出这个年轻人不为人知的心事,过了片刻,老郎中摇了摇头,苦笑一声说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石无医不置一词,就这么静静地抬着头,一脸认真的看着坐在椅子上比自己略高一些的老郎中。
老郎中喝了一口茶,茶水在他喉间“咕咚”一声下咽,像是山间泉水打在涧石上一般清脆可闻,思忖了片刻,他将手中茶壶猛地一放,从茶壶壶嘴处溅出几缕茶水,泼洒在桌子上,下定决心一般重声说道:“也罢,道家有句箴语,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今儿个我就破例一次给你这个小伙子看看。”
石无医大喜过望,站起身,做了一楫,连声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