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那忙着准备热水毛巾。
“好丫头,回去赏你。”付巧言下了床来,自己穿好衣裳。
等发髻妆容都上好了,付巧言才匆匆忙忙赶去正殿。
付巧言没去过乾元宫的前殿乾元殿,也没去过后殿太极殿,并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样子。只无忧阁的正殿宽敞亮堂,四面窗都高高打开,耀眼的阳光照耀进来,让静静等在那里的博山炉都镀了一层金色。
殿里燃着香,仔细去嗅,似是沉水香,闻着是极幽静清婉的。
博山炉左近摆着一架古琴,远远观之,瞧那雕纹木色就知不是凡品。
荣锦棠正在桌案前习字,听到付巧言的脚步声也没停,等一页书完才放下了笔。
“去练一曲吧?”
原本荣锦棠想叫她陪着赏花,后一想湖边风冷,她刚醒容易着凉,就改为在殿里奏曲。
付巧言向他福了福,小步走到琴边,仔细去瞧它。
这是一把花梨木的落霞式古琴,上刻山石溪水,暗合了高山流水之意。
用手轻轻去拨弦,能听到宽阔悠长的声响,也说明这把琴已经调过,未有偏音。
付巧言坐得端正,笑着问荣锦棠:“陛下想听什么?”
她其实心里头没底。
在幼学时没好好学,她琴艺还不如棋艺,只是普普通通而已。
因着没多大兴致,她也就会先生教的几首惯常曲谱用以考试,再多些的就不太会了。
好在荣锦棠也没对她抱有什么更高的要求,闻言只说:“再奏一次高山流水吧。”
“诺。”付巧言应声道,知道他这是听到了昨日晚上的曲了。
见荣锦棠又捏起笔去习字,付巧言双手摆在琴上,深吸口气,动听的旋律就在大殿回响起来。
高山流水,知音难觅,这首曲子气韵自然,风韵斐然,实在是意味深长,无穷尽也。
虽然确实不擅琴艺,不过昨日好歹练过一遍,这首又是最有名的古曲,今日付巧言再奏来,自己也觉得颇为流畅,通身舒服。
奏者如此,听者也深谙其韵。
荣锦棠只觉得下笔如风,一手欧体流畅自然,比平时要顺畅得多。
那些笔下的滞涩,心中的烦闷,都仿佛随着那流水滔滔而去。
一站一坐,一书一奏,两个人看起来各不相干,却又暗合知音相携。
等一曲终了,荣锦棠抬起头来,面容都疏朗几分。
“怪不得人人都想要红袖添香,这意境确实极美。”荣锦棠感叹。
他停下笔走到付巧言身边,让她往边上挪了挪,自己竟坐到古琴前。
“一看你就经年未练了。”
荣锦棠说着,深处一双修长有力的手,“咚”的一声拨动了琴弦。
一串飘逸洒脱的曲子跃出琴木。
付巧言仔细听了个开头,就知他奏的是《渔樵问答》。
《琴学初津》云此曲:曲意深长,神情洒脱,而山之巍巍,水之洋洋,斧伐之丁丁,橹声之欸乃,隐隐现于指下。
明面上是归隐山林不问世事的问答,实际上却有“千载得失是非,尽付渔樵一话而已”的隐喻。注1
付巧言对政事是相当浅见的,当年在幼学时只粗粗学过策论,实在是很拿不出手。
只荣锦棠这样一番弹奏,她不仅听出了他琴艺精湛,却也还听到了更多的内容。
她仿佛看到了大越百年来的兴衰荣辱,看到了上京遍地繁华,也似体会到了颍州百姓的凄凉和挣扎。
百年多少事,兴衰一曲间。
这一首看似轻松写意的问答小曲,仿佛是荣锦棠随手为之,却也像是特意而为。
余音袅袅,绕梁不觉,等荣锦棠停了手许久,付巧言才回过神来。
她神情里还有些沉醉的恍惚,却还是道:“陛下琴艺高绝。”
荣锦棠长长出了口气,仿佛有什么从他肩膀上飘了起来,有那么一瞬间付巧言举得他整个人都软和不少,没有那么威仪和霸道。
“朕自由习琴,今已十载。”
言下之意,朕学了十年琴,要是弹不好多丢人啊。
付巧言难得脸红了,她确实只学了四五年,可因为没怎么用心,琴音里的差距却甚是明显。
“妾……妾自愧弗如。”
荣锦棠站起身来,也叫她起身跟他去了桌案边。
“听母亲说你字还尚可,写与朕瞧。”
付巧言才看到荣锦棠刚才是在写将进酒,一手慷慨激昂的诗,却叫他写得规规整整,实在很是诡异。
听淑太贵妃这样讲,她竟然觉得有些羞赧,字算是她比较拿手的了,可还是跟荣锦棠这样千锤百炼之后的字差了千百里远。
两个人也不过就差了一岁而已。
作为曾经幼学的头名,付巧言竟被激起难得的争斗之心。
她接过荣锦棠递过来的笔在洒金笺上用馆阁体规规矩矩写了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