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不了,他们沈氏一族缘何一夜之间造祸。
忘不了,姐姐如何倒下再未醒来。
忘不了,她如何被翠莲算计关入慎刑司。
……
也忘不了,这断指,还有全身上下二百八十七处伤痕的由来。
始休说的不错,都是因为他,若没有他,沈氏一门便就没有八年前那场飞来横祸,若是没有他,她和姐姐不可能在浣衣局过那些年猪狗不如的日子,若是没有她,她更加不会成为这后宫争斗的一枚棋子。
是啊,都是因为他。
但是,她却偏生恨不起来他。
门外的那个小孩儿,于她而言,才不是什么四皇子,更不是什么冷宫孽障,那是她恨不能放在心尖儿去疼爱的撒娇小孩儿,那是她打第一眼瞧见,便就再放不下的小孩儿。
偌大的、空荡乾西宫中,从相互取暖,到相互依赖,又到相互依存,这是怎么都割舍不断的情谊,越是年幼,越是贫瘠,便就越知道这里面的难能可贵。
只是始休,我该如何面对你?
断指毁容,伤痛早已退却,但是我却再不是从前的沈轻许。
曾经在乾西宫,我们是抱团取暖的可怜人,但是出了乾西宫,我们便应再无牵挂。
今时今日,你是景仁宫中堂堂帝后嫡子,我是区区慈宁宫无品无级的小宫人,你已经不再需要我的庇护,身边更不需要我这样卑贱的身躯存在。
所以始休,你走吧,回去做你尊贵的四皇子,别再来这里。
别再为了我招惹麻烦。
也别再一次次提醒我的残缺和卑贱,别再让我如此伤心难过。
始休,你当知道,从始至终,能伤害我的,便只有你而已。
所以始休,求求你忘了乾西宫,也忘了我。
不管是为了你,还是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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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始休没能见到轻许,倒是在小院里头碰见了南生。
“四皇子这是在做什么?”南生知道始休今日必定会来瞧一瞧轻许的,所以便特特晚一点回来,但是不想却还是碰见了始休,而且还是双目红肿不堪的始休。
“她不肯见我,说什么都不肯见我,”始休坐在院中石凳上,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泄气道,“她从来都没有这样过的……”
“既是那丫头不肯,四皇子又何必勉强?”南生走过来也坐下,抿了抿唇,问始休,“只是四皇子即便今日瞧见了那丫头,又能如何?是有能耐给那丫头除去那一身伤疤?还能给那丫头做主,一并处决了那幕后之人?”
“我当然可以……”始休蓦地转头看向南生,只是才张口便就说不下去了,始休梗着个脖子,又泄气地低下头,“我的确什么都做不了。”
“所以,与其两人抱头痛哭,更添怨念,倒不如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