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弄的,不是我弄的!”
“妈妈,”看见婆媳俩个在土炕上争来辩去,酒鬼平生第一次彻彻底底地清醒了:
“你跟她吵有什么用啊,无论是谁的责任,此时先看医生才对头哇!”
“言之有理,”听了儿子的话,婆婆嘎然止住了吵骂:
“对头,对头,赶快找医生去!”虽然妈妈平日里恶声恶气地谩骂着不争气的儿子,甚至喊出“喝死拉倒!”的绝情话来,然而,儿子一旦有个天灾病热,顿时把个当娘的急得尤如火燎了屁股,再也坐不住炕了。街上方才敲过四更鼓,老太太便唠唠叨叨地穿衣蹬鞋:
“找郎中去,我给儿子找郎中去!哼,”临出门之前,婆婆恶狠狠地瞪了花妮一眼:
“等给我儿医好了命根子,我再跟你算总帐!”
“呜呜呜,”在婆婆的辱骂声中,花妮抹着泪眼,无比委屈地躲到厨房里,趴在和面的案板上,在可怜兮兮的抽泣中,迷迷离离地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长时间,只听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婆婆一身冷气地窜进屋来:
“我儿啊,郎中请来了!你快些起来,让先生好生看看吧!”
闻听婆婆星夜请来了郎中,花妮困意顿无,正欲迎上前去,突然又止住了脚步:一个妇道人家,来了陌生人,必须回避才是啊。于是,花妮只好倚着厨房门,从缝隙间窥视着堂屋,昏暗之中,一股阴风从洞开的屋门里窜将进来,嗖嗖地直扑对面的厨房门,透过细窄的缝隙,呼地扑在花妮的脸蛋上,一种说不出的异样感觉即刻传遍了少妇的周身。随即,一个黑影从阴风里走了出来,花妮定睛细看,但见此人五旬开外,蜡黄的面庞泛着森森的阴冷;高耸的双颊闪烁着令人背脊发凉的寒光;干枯的身子穿着一件青灰色的长袍;瘦弱的肩上挂着一只陈旧的、油漆已经剥离殆尽的木箱子。花妮的目光又转向土炕,只见婆婆业已爬上土炕,再也顾不得母子之嫌,干巴巴的手掌小心奕奕地握着儿子的命根子,手指着鲜血漫溢的guī_tóu,冲郎中道:
“周先生,我儿说,他痛的要命,可能是jī_bā折了!”
周郎中将破旧的药箱子放在土炕边,长长地喘了口粗气,一对贼溜溜的老鼠眼漫不经心地瞟视着酒鬼的命根子,良久也没言语。如此一来,老太太心中更加没底了,酒鬼亦恐惧到了极点:
“周郎中,我不会死吧?救救我吧,”
而实际上,酒鬼的jī_bā根本没有什么大毛病,只不过酒后神志麻木、行动笨拙,行房时或是身体失去了平衡,或是用力过猛,或是动作不当,不慎将尿道撕裂,于是便淌出汩汩的鲜血来。如果你想省些银钱,并且有足够的胆量,这种情形通常不需要看医生,禁欲一个月,一切症状都消失了。然而,这种小毛病一旦了到医生那里,情形就严重得多了,更何况像周先生这种无良的黑心郎中,今天,多日没有开张营业的周郎中,终于逮住一个大主顾,为了多赚几个黑心钱,周郎中可要小题大做了。
说句实在话,周郎中这个阶段非常的缺钱,上个月初六那一天,一个县吏因为与同僚争抢一个窑姐而大打出手,结果被情敌砍伤了胳臂,请周郎中给疗伤,周先生为了多赚几个钱,小题大做,故意用毒药把伤口弄破溃了,准备狠狠地敲县吏一笔。不料这位县吏神通广大,路子特野,朋友众多,周郎中的伎俩被高人识破,另换了他人治疗,不出几日溃烂的伤口便愈合了。县吏大怒,狠狠地揍了周郎中一顿,末了扬言:限你十日内赔老子三拾两银子,否则,当心你的小狗命!
人若倒运,喝碗凉水也能呛死,县吏这边的葫芦尚未完全按下去,那边又鼓起一只瓢来,一位老员外因喝了周郎中自己配制的“十全大补汤”而送了唧唧性命,老员外的儿女们了解到周郎中与县吏的龌龊后,一口咬定是周郎中在汤药里做了手脚,企图加重父亲的病情,从而诈取钱财,不料父亲身体过于虚弱,承受不了周郎中的药毒,从而丢了性命。于是,死者的全家老小披麻戴孝地跑到周先生的药铺里闹丧,异口同声的扬言:如果不能给老爹置办一个厚重的棺木,此事决不罢休,也是限周郎中十日内把棺材钱预备好,否则,哼哼,就把死者的尸体停放在你的药铺里,看你如何做营生!
就在周郎中焦头烂额之际,就在周先生因挖空心思地想着如何筹措这些银两而彻夜难眠之时,漫漫长夜之中,酒鬼的老娘仿佛救星般地从天而降,扯着周先生便走:
“周先生,不好了,我儿子要死了!”
老太太与周先生不甚熟悉,而周郎中却闻听过酒鬼的鼎鼎大名,如今听说酒鬼病了,并且快要死了,周郎中暗暗窃喜,断定酒鬼必是因常年酗鬼把胃肠给喝坏了。于是,周郎中一边穿衣服一边将自己配制的,死去的老员外尚未喝完的“十全大补汤”悄悄地塞进药箱里,决定给酒鬼灌下去。孰料到了酒鬼家,酒鬼并没有如自己想象的那样,把胃喝穿了孔,而是因房事不慎,把jī_bā弄出点无关痛痒的小毛病来。不过,无论酒鬼害得是大病还是小病,而周先生已经无路可退了,为了平息惹下的事端,此时,周郎中只能按住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