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番,这才转身,低声叱骂:“那婆子从牢里跟我来此,高峤不知,我却知道,她必是新安王的人。我这里一有异常,他那里就会知道!我受了这么多年苦,忍辱负重,好容易走到了这一步,眼看就有希望了。我想着你是我的亲弟弟,往后有事还要靠你,这才将你留在我的身边。你却怎的如此不争气?才几日,竟就给我拈花惹草?这里人生地不熟,万一疏忽坏事,我和你何去何从?你以为经过这回的事,教首还能容我?这边不成,咱们能像以前一样,再回天师教去?”
邵奉之知道,大约半年前开始,自己的姐姐,得到了建康城里一位大人物的暗中庇护,这才得以在朝廷禁令之下,依然留在建康。
那位大人物,便是新安王萧道承。
萧道承一向信奉天师教。新帝登基之时,教首吴仓还曾得以入建康朝贺,当时被请入王府,奉为座上之宾,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后来高峤限制天师教的活动。除在各郡县下发限令之外,建康更是颁布了严厉的禁令,他们这些人,才不得不离开建康。
多年以来,新安王以奉教为名,和天师教往来,继而暗中渐渐施加影响。如今的这位教首吴仓,便是当年在江中救起邵玉娘和邵奉之的人。当时他已是坛主。就是在新安王的扶持下,他才于数年之前,登上了教首之位。
因为邵玉娘和吴仓的特殊关系,邵奉之也得以知道了些关于天师教的机密之事。
邵奉之远远算不上什么聪明人,但也不蠢。天师教弟子众多,民间信众更是广布。他知道新安王想控制天师教,为他所用。吴仓对新安王,表面上毕恭毕敬,但是吴仓这个人,也远不似他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吴仓的家世,追溯起来,也和邵氏姐弟差不多,从前在北方,有头有脸,朝廷南渡之后,家道迅速沦落。到了这一代,已是籍籍无名,完全被排斥在了上升的官途之外。
如此乱世,朝廷羸弱,但凡有点能力的人,谁不想做一番大事?
吴仓也是个野心勃勃的人物。表面上依附于新安王,借着他的助力,终于做了天师教的教首,但这几年,暗中一直在积蓄力量。可笑新安王,浑然不觉,还以为自己一直牢牢掌控着天师教。
年初,高峤开始打击天师教。新安王不敢和高峤力争,暗中命令吴仓暂时顺着朝廷,收敛势力。吴仓对此很是不满,但知时机还没成熟,不敢造次,只能答应下来,含恨离开建康。
但是邵玉娘却不肯走。就是在那个时候,暗中去寻萧道承。萧道承得知她和高峤从前的渊源,狂喜,将她秘密留在了建康。
那个时候,邵奉之就明白了,自己的姐姐,是借机想要彻底抛开天师教,投向萧道承。
她在教中多年,又曾侍奉吴仓,知道许多天师教的机密。
一旦吴仓知道她越过自己投了萧道承,怎么可能留他姐弟活于世上?
邵奉之顿时被邵玉娘的这番话给点醒,后怕不已,慌忙认错。
邵玉娘沉着脸,问那和他幽会的女子的详情。
邵奉之不敢再瞒,老老实实地说了出来。
邵玉娘眉头紧蹙,骂道:“这种京官外室,你竟也敢勾搭?被人发现,找上门来,如何收场?坏了事,又如何向新安王交代?”
邵奉之冷汗直流,不住地发誓,道再也不敢去了。
邵玉娘又问他,有无向那女子透漏过身份。
邵奉之忙道:“阿姊放心,我连报给她的名字,也是假的……”
他说着,突然想起一件事,脸色微微一变。
邵玉娘立刻便觉察了,追问他是否和那女子说过不该说的话。
邵奉之起先不敢承认,被一再逼问,终于吞吞吐吐地道:“我今夜多喝了几杯,一时失言,在她面前,仿佛提过一句阿姊和新安王的关系……”
邵玉娘大怒,狠狠扇了他一记耳光。
邵奉之捂住脸,慌忙道:“阿姊息怒!我只就如此提了一句。绝未再多说过半句别话!应当无事的!”
邵玉娘为博取高峤同情,先前在牢中,受的拷打和后来的病痛,全是实打实的,毫无半点作假。此刻怒火攻心,人一时站立不稳,摇摇欲坠,被邵奉之一把扶住了。
她定了定神,慢慢地转过脸,眼底闪过一道阴冷之色。
“那户人家,人一个也不能留。今夜你就回去,趁着他们不备,给我把事情办掉!”
她一字一字地说道。
……
深夜,秦楼的门,被一个老苍头给叩开了。
没过多久,一辆小车,从秦楼后门悄然离开,去往高氏府邸。
子时末,小车停在高家后门的巷子口,绿娘从车中下来,匆匆来到那扇门前。
她深夜亲自而来,是为送信。信是交给高家小娘子的。
后门这里的门房,早些日前,便已得过洛神的吩咐,说若有人来给自己送信,无论何时,便是半夜,也要立刻通知。
那封送来的信,很快转到了洛神的手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