诧异,朝他身后半掩着的屋子看了一眼,问道:“你住这儿?什么时候搬过来的?”
夏宗泽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难得心虚一回, 调开视线支吾着说:“就……昨天租的, 准备出去买点日常用的东西。”
林缈提着黑色的垃圾袋, 欲言又止:“你……”
“我不是……要跟踪你, 也没有别的恶意。”夏宗泽抬起眼来,有些紧张地为自己辩解,“我只是不想住寝室了,恰巧看到这里的房子出租,觉得很不错……”
大概觉得这谎言太过浅显拙劣,他声音越来越小, 最后索性闭了嘴。
之前林缈住了一个星期的院,又不敢让在老家独居的母亲知道担忧,就一直瞒了下来,多亏夏宗泽鞍前马后不遗余力地照顾她,一日三餐都是顶着寒风骑了半个小时的自行车赶去街上老字号店铺里买的。有许多次,林缈躺在病床上看书,高挑冷峻的大男生就满头热汗地推门进来,气都没喘匀,解开羽绒服从怀里摸出一个保温盒轻轻递过来,对她说:“林老师,吃饭了。”
一周过去了,林缈被各种药膳汤水养得越发水灵,夏宗泽却反倒瘦了一圈,站在那儿像是一把锋利的剑。
如果一个年轻的斗士披荆斩棘而来,却心甘情愿放下手中的刀剑匍匐在你的脚下,用一种近乎乞求的语气虔诚地说:“请你驯服我吧。”
谁又能真正做到不为之动容?
林缈感觉到自己一直坚守的某些东西在渐渐消融。她叹了声,微笑着说:“搬家是个麻烦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不,不用!林老师!”夏宗泽有些慌乱地挡在她面前,难为情地说,“屋里没有整理,很乱。”
他怕那些堆积如山的杂物和满地的尘土,会玷污了林缈那双娇贵白皙的脚。
林缈没再坚持进门,只点了点头说:“要买生活用品是吗?这附近有家超市的东西物美价廉,我带你去。”
沉默的男生跟在她身后,看到林缈用红色的围巾缠了一圈又一圈,只露出半张秀丽的脸和精致的眉眼,像个刚刚进入大学校园的小姑娘。话说回来,林缈读书时连跳两级,所以现在虽然硕士毕业了,却并不比夏宗泽大多少。
他看得入了神,直到林缈觉察到了他痴呆一般的视线,眯着眼将一袋红苹果放入他的购物篮中,问:“看什么呢,宗泽同学?”
“没什么,林缈老师。”夏宗泽刚毅的嘴角轻轻弯起,第一次品尝到了幸福的滋味。
“你搬出来住,生活费用要大很多,能支撑得住吗?”夏宗泽的家庭情况,林缈是知情的,不由为他的独居生活而担忧。
“我……有钱。”他那个不负责任的爹虽然fēng_liú成性,但绝不在金钱方便苛待他,当然给钱的多少和时间都是不定数的,偶尔想起他这个私生子了会一次性给很大一笔数目,有时流连于花丛中忘了这茬,就会连着几个月都不见一分钱。
花瓶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生病死了,亲爹又不靠谱,夏宗泽成年后养成了存钱和投资的习惯,以便于那天老爹彻底不管他了,也能够支撑他生活……他从不向亲爹乞讨,那会让他觉得自己低贱肮脏。
林缈看着他皱起的眉头和垂下的眼睫,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沉默着将一袋面粉和黄油放入篮子中。
夏宗泽这才发现自己的购物篮里装满了奇奇怪怪的东西,什么香草荚啦,黄油啦,奶油啦,苹果和香蕉啦……沉甸甸的,是一种甜蜜的负担。
“林老师,这些都是要我买的吗?”他拨弄着篮子里的东西,闷闷地说,“这些水果黄油之类的,我用不着。”
“用得着的。”林缈笑着说,“回去之后我做点小饼干和甜品给你,你去送给单元里的邻居们,以后大家互相有个照应。”
闻言,孤僻冷峻的大男生皱起了眉头,偏过头不说话,明显不太情愿参与这种无聊的社交活动。
“你初来乍到,于情于理都是要去拜访邻居的呀。”林缈弯着眼睛说,“要懂规矩,宗泽同学。”
站在一旁旁观的夏语冰眼眶一热,险些落下泪来。
还记得去年刚回灵溪村时,夏宗泽也是拎着大包大包的特产站在烈日下,似是无奈地对她说:“初来乍到,带你去拜访邻居。要讲规矩,小语。”
爱一个人最深的表现,就是将自己活成了她的样子。
纷杂的画面渐渐淡去,黑暗袭来,夏语冰从睡梦中醒来,睁开湿红的眼睛,正巧对上林见深担忧的视线。
他倚在床头似是松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她微微湿润的眼角,轻声说:“新年快乐,小语。”
正月初一,天已大亮,新的一年在晨曦中悄然来临。
“新年快乐,林见深。”夏语冰有些失神,条件反射地攀上林见深的肩膀,将自己的头依靠在他的胸膛,像是寻找安慰似的蹭了蹭,哑声说,“还是没有见到妈妈的转世,林见深,你老实告诉我,身为半妖的妈妈是不是没有来世?”
林见深张了张嘴,复又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