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开八仙桌招待十六方。
整个宅子里暂时弥漫着一股亲人聚首的欢乐里,用倪若拂的话说,就是在老爷子病了的几天里,大家都没有好好吃饭。
这感觉像是他去世了,这些人就安心甚至开始庆祝了呢。
老夫人缓缓走到椅子旁,一个贵妇打扮的中年妇女凑上前来说:“明天就会有人来……”我想她在说主持葬礼的人吧,别人的家事我还是不听好了。于是我自觉地走到一旁无所事事地看着这些忙碌的人。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过年的喜悦,希望不是我的错觉。很巧合的贺逊不知哪里冒出来,拉着我要入席,我正想推脱着却突然感到身后一阵凉意,一边抚了抚背一边回头看,嘈杂的人群里,我看见了一张苍白的小孩的脸。
是那个小女孩,那个跟着倪若拂的孩子,她正盯着我看,眼神好空洞,就像被抽走了灵魂一样!我感到不寒而栗,一股子奇怪的想法在我脑海中翻腾,我不顾贺逊在说些什么了,鬼使神差地向那个孩子走去。
她见我走过去一点反应都没有,目光越过我在看我后面,我走到她跟前了,她还是没有看我,我就蹲下来问她:“你怎么了?”
刚想说是不是没人陪她玩所以不开心了,但是她突然抱住我的脖子,小声说:“快救救我。”我一愣,她在说什么,她为什么这么说,我把她手放下来,推开了一点,盯着她很严肃地问:“发生什么了?”
她皱着眉头,眼泪似乎快流下来了,忽然一个男人得声音响起:“小欣!”我一惊,来人身材魁梧,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下意识正不知所措的时候,小女孩低下头没有说话了,那男人轻蔑地看了我一眼,伸手去拉小女孩,几乎是拽着她,走向里厅的楼梯口。望着他们,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不安,真的很想冲上去说点什么,但别人毕竟是这家的人,我这尴尬地身份还是不要多事的好。
酒足饭饱之后,一些贵妇人都结伴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一些年轻人主动担任了收拾碗筷扫地等任务,而老一辈的三五成群坐在一起说话斗地主,我想他们已经做好了守夜的准备了。
贺逊扔掉手里的牙签,很不屑地说:“不咋地。”我问他“什么不咋地?”
他摇摇头说:这菜做的……真不咋地。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觉得不好吃,而那盘鲈鱼也不知道是谁三两下吃没了。
“诶,慕卿,我问你……”他忽然压低了声音,于是我也紧张地听了起来,“你查出了什么没?”
我摇摇头,皱着眉头用眼神告诉他没有,他轻声叹了口气说;“我就知道,唉,一点头绪都没有啊,我仔细看过了这些女人的手,说是去帮忙,不过是瞎糊弄,她们全都是修长的指甲,又白又嫩,一看闲在家里闲惯了的,而真正做事了的,一个是那个倪若拂和……那个……”
一边说着,他顺手指向了一个穿着朴素,也没有化妆的妇女,她正在往门外院子里排水口倒洗碗的水,看起来任劳任怨的家庭主妇。
“她是已故老先生二儿媳,她丈夫就是……”贺逊又指向了正坐在那边和几个人打麻将的其中一个大肚子老男人,诶!就是那个起先当着那么多人面前和一个很斯文戴眼睛的大叔发生争执的那个啤酒肚。
这么说,他倒是和他夫人有很大鲜明的对比……
“阿姨。”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一股脑就直接上去搭讪了,贺逊拉都拉不住我,我一把拦下正准备去厨房的她,问:“我能问你点事吗?”她随意撩开眼前的刘海,惊讶地看着我,然后又明白了些什么似的,冲我礼貌地笑了一下,说:“你问吧,小侦探。”这家人为什么都要这样称呼我不可。
“你对已故的老先生有什么印象?”
“爸爸是个脾气很不好的人,时常与妈妈吵架……不过,叔叔倒是个很温和的人呢。”她说这话的时候不卑不亢,本来还以为也是一般农妇,不过这样对答如流来看,倒让我原本的担心放下了不少。
“你是说他的弟弟吗?”我想到了老人那个无故失踪的双胞胎弟弟了。
“是啊,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来了之后突然不见了。”她在回忆着什么,“到处都找不到,打电话给他城里的家人也说没见他回去。”
“这样啊,”我深思熟虑了,又纠结了一下,决定还是问:“你和你的丈夫关系如何呢?我的意思是……”毕竟这种问题,有些超纲了,“他这个人……”
不过这个大婶似乎没有生气,很和气地接着说:“他和爸爸一样脾气不好。”
我觉得终于扯到了关键的地方:“那么,他和老先生的关系……”但是这话一问,对方就立刻警惕起来了,误以为我是在怀疑她的丈夫:“不会是他的,他才没有这个心思呢。”
我觉得很头疼,每到这种时候,家人间的关系会影响答案的真实性,我笑了笑,打岔道:“你知道你们家的一个小女孩……”
她没等我说完就问道:“拂子?”我摇摇头开始描述了那个白连衣裙的女孩,包括我脑海中那个苍白的脸,也一起向她叙述了,可是她眉头越皱越深,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不过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不,我确定,没有这个人……”
我是真的不敢相信,她在说什么……没有这个人?我感到不可思议,怎么会呢,那个女孩子我亲眼看到过,还跟其说了话的,难道真的是我的幻觉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