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身体微微僵住，神情却还是那么平淡，静静盯着虚空看了一会儿，又垂下眼睛，看了一眼手里的书。
沐暮一直看着他。
她想，他可能更觉得她神经病了，忽然对他蹦出这句话，简直莫名其妙。
但洛泽衍什么也没说，从那双垂下的眸子里，也看不出他的什么情绪。
他这么就已经如此冷漠了。谁家正常的孩子会像他这样呢，什么情绪也不会表现在脸上甚至眼睛里。
沐暮只觉得很心疼。
她抿着唇，看到少年坐了一会儿，随后一言不发地探身关了灯，把书重新放回原处，然后拉过被子躺下。
她怔了下。
灯光暗了之后，只有落地窗外的月光，洒向粼粼的水面，晃悠的波光映在室内的墙上，映在他漂亮的脸上。
少年安静地闭着眼睛，睫毛纤长。
这是怎么了？
她说错话啦？
沐暮眨着眼思考了一会儿，也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反正她要一直陪着他，他不愿意也不行。他又打不着她。
她忽然觉得，变成鬼也没什么不好。
反正是穿越来十年前的联邦，如果拥有实体，就必须拥有身份那么，她哪还能如此顺利地接近他呢。
她坐在半空，俯视少年安安静静的睡颜，听到他的呼吸，轻微悠长。
她想起了那个吻。
那是她的初吻，感觉却十分美好。
她很想念他呼吸的馥郁，想念他唇齿间的香，薄唇柔软温热的触觉。
可她还能再回去么？
她怔怔地想了一会儿，便也轻手轻脚地落了下去，静静躺在他身边。
她这辈子头一次和他同床共枕，原来同样不是在辉煌，而是在十年前。
在这里。此时，此刻。
真好。原来十年之前，在过往岁月里，他们已经有了如此多的回忆。
等洛神长大后，会记得她吗？
应该是忘不掉吧，忘了格里斯忘了艾薇儿，应该也不会忘掉一只鬼
还是一只大言不惭对他说，以后是他老婆的鬼。哈哈，如果能回去，和洛神说起这段往事，感觉会有多好啊。
重生的事，肯定也不用瞒他了。毕竟，他连自己灵魂出窍都见识过了
她转过脸，看着他精致的侧脸轮廓，看了一会，不禁微微露出笑容。
晚安。
她闭上眼睛，心里模模糊糊地想：
只是不知道，鬼用不用睡觉？
但这个担忧也是多余，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她就感觉意识昏沉起来。
大概因为他在身边，冷香萦绕，她觉得很安心，于是朦朦胧胧睡了过去。
一夜好眠。
第二天很快到来，随着阳光透过窗纱，映在维多利亚风格的墙纸上，少年纤长的眼睫轻轻一颤，随即睁开眼睛。
眼睛睁开的下一秒，睡意就潮水般散去，他眨了眨眼，却没有立即起身。
他看着面前的天花板。
上面绘着很有宗教感的壁画，容貌模糊的天使向下俯身，仿佛拥抱众生。
他像在看那副画，又像没有。
他抿起纤薄的唇，再次眨了眨眼睛，才启唇，轻声问：“你还在吗？”
安静得好像时光静止。
只有微风吹来，穿过没有关好的落地窗，轻轻拂动窗纱，声音细微。
没有人回答。
他缓慢地眨了下眼睛，神色清冷，握紧被子的修长手指，缓缓松了开。
是他自己说，让她不要缠他的。
一只鬼而已，又不是他杀的她，他也没那么好心替她报仇，她说陪他，他也没有回应。所以她大概走了吧。
他说不出什么感觉。
手指终于完全松开了被子，他微微闭了闭眼睛，随即漠然睁开。
虚空中，却在这时，传来了一个软软的少女声音，带着刚刚睡醒的迷蒙：
“嗯？你说了什么？”
少年的身体蓦然僵住。
沐暮揉着眼打了个哈欠，略带迷糊地眨巴着眼，转头看着身边的人。
她好像听到他说了句什么，但刚刚醒来，没听清楚。是在跟她说话吗？
可她反问之后，少年却没了动静。
她疑惑地挑了下眉，撑起身子飘了起来，悬浮在他上面，又问：
“你刚刚，在跟我说话么？”
他的眼睫忽然颤了一下，沐暮这才发现，他的眼睛是深紫的颜色，像熟透的紫葡萄，带着混血儿的精致感。
他没有回答她，只在安静了一会儿后，默然掀开被子，翻身下床。
沐暮摸摸脑袋，有点懵。
少年把修长的手指搭在腰间，随后停顿了一下，回过头来，语气平静：
“你先出去，我要换衣服。”
过了几秒，他才听到那只鬼嘟囔的声音，似乎带着点不好意思：“哦。”
他的手指放在浴袍的衣带上，听到半空中没了声音，她大概要离开了。
快飘出卧室的时候，沐暮忽然又听到少年清冷的声音，很低很低：
“别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