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册话本这么薄,应该是编不下去了。
晏无咎连第一页都没有仔细看完,毕竟再无人比晏无咎自己更清楚他的平生,大致扫了一眼就径直翻去最后一页。
这一看,晏无咎的眼眸不由睁大,继而微微眯了眯。
最后一页赫然写着——
【冰天雪地,一身黑衣的晏无咎静静地躺在雪地上,鲜血溢出他苍白的唇角。失去所有神彩的眼眸,被男人的手缓缓合上。
不久后,晏无咎的死讯便传到相关的人耳边。
天下第一的神捕轻轻地说:“你可以放下了,奸污杀害阿月的恶人,他已经死了。”】
……
死了?奸污杀害?
是他想的那种意思吗?没有错吗?
晏无咎笑了,笑容先是绚烂靡丽,接着盛满笑意的眼眸,转瞬便露出一缕凶狠凌厉来。
若不是夜深人静,他真想跟那个胆大包天,想象力超凡脱俗不拘一格的执笔者,亲自探讨探讨。
问问他一个不举的人,是如何干出奸污杀害这一壮举的?
是的,晏无咎有一个秘密,只有晏家二老知晓,这个秘密就是——晏无咎他不举。
晏夫人高龄产妇,夫妻二人本就不适宜生养,勉强生下晏无咎,便从胎里带了隐患。
晏无咎之前说与执笔者探讨,这也是气狠了的胡话,毕竟这种事晏无咎绝不可能让任何人知道。
若不是为了掩盖这个致命缺陷,他也不会放任人随意拿他写话本子,热衷给自己艹西门庆人设了。晏家二老再宠爱他,也不会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当面过问。
晏无咎的脾气来得快,平复的也快,转眼就无动于衷。
随手将那册话本丢到桌案一旁,晏无咎又拿了其他的翻开来看,看了几页倦了就睡。
第二日起来,晏无咎还惦记着拿了那册话本,找罪魁祸首的晦气,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问起送书册来的小厮,小厮却毫无印象有这册话本。
小厮笑嘻嘻地说:“少爷你是不是睡糊涂了?就是他们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会这么编排咒您呀。”
他用的是“不会”,而不是“不敢”。
是的,残酷的说,晏无咎这种阴险记仇的性子,脾气坏嘴巴还毒,我行我素自以为是,心情好了便是桃李艳阳,心情不好了便爱答不理视而不见,但他的人缘却委实不错。
那些纨绔衙内狐朋狗友,哪怕前脚被他气得半死,赌咒发誓再也不伺候这狗脾气了,后脚就当什么也没发生似得,又若无其事来找他玩了。
令人想破头也不通,连他们自己都自嘲,归咎于他们是贱得慌,欠虐。
晏无咎把所有跟他有过节的人想了一遍,想初步筛选一下嫌疑人。
然而,这个名单实在是太长了,连晏无咎自己都不知道他得罪的人到底有多少,就像不知道天上的星星有几颗,便作罢了。
转念一想,这些话本子无论如何最终都是要面世的,晏无咎索性按兵不动了几日,不动声色观察了一下。
可是,市面上却也没有任何地方出现过这样的话本子。
怪了,难道他真是那夜喝多了做梦?
冠礼之后有别的事来忙,晏无咎跟随母亲回了外祖父家,话本的事便暂且搁置一旁。
全家唯有外祖父面对晏无咎的时候,舍得沉下脸训导一二,却也是爱之深责之切。
如今见他加冠成年,老爷子必然要招他到面前,仔细嘱咐他建功立业。最好是跟着舅舅表哥们做事学本事,继承皇商家业也好,捐个一官半职和他爹一样走仕途也不错。万不能虚度年华,误入歧途。
晏无咎再无法无天,到底两世皆幼承庭训,面对一心为他的老人家,就算是装也得装出乖乖听话的孝子贤孙样来。哄得老人家面上严肃不显,私底下却很是高兴。
等晏无咎再回来清苑县,已经过了大半个年头,便没有第一时间想起来那册话本的事。
然后,便是那要命的一日了。
那一日晏无咎终于又恢复了虚度光阴无所事事的二世祖生活,携着南风楼里出了名清冷话少的清倌人,携美带仆,一群人浩浩荡荡同游汜水河畔,赏花踏青。
当时正是柳绿莺啼,两岸芳菲盛开的春日。
岸边错落着一片槐树林,结了一串串星白纯洁的槐花,蜜甜清新的花香忽远忽近,引人食指大动。
高冷孤傲的少年一脸倔强不屈,旁若无人弹着箜篌,唱着晏无咎听不太懂的小曲。
河岸春风和煦,玉樽琼浆醇香,本该十分惬意,晏无咎的心情却没由来的烦躁不快。
他冷着脸,一语不发只是喝酒。
旁边的人习惯了他蛇精病一样突如其来的脾气,便有一句没一句的逗弄那清冷话少的美人,指望对方倔强羞恼的表情,能让晏无咎转移一二。
正在那时候,他们之中突然有人发出一声惊呼,手指着前方说不出话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