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珠并不急着走,继续与身边的婢子低声闲聊:“今日不知是哪位郎君请客?闹成这样,我家娘子很是担心,只怕拂了主人的脸面,所以特地让绿珠来打听一番,说不得改日还要当面致歉。”
一个婢子道,“你家娘子也太过小心了。今日是李学士作东。不过,李学士为人最是谨慎,可不是怕闹起来伤了他的脸面,早就溜走了。”
绿珠眼睛一转,见春三娘的贴身婢子并不在,便知李学士是去了春三娘房间。她点头对那婢子道了谢,推说要回去照顾娘子,便离开了。
春四娘在房中坐立难安,终于等到绿珠回来,待看清她身后并无第二人后,她虽然失望,却并不意外。
绿珠走后,她激动了半日,后来到底冷静了下来。这一冷静,便回过了神来。她并未对绿珠交代她与他——暂且用他现在的称呼,叫他周国公吧,绿珠并不知道她与周国公之间的渊源,而且,周国公显见得是失忆并不记得她了,绿珠这样贸然前去,他怎么可能会乖乖地前来呢?以前他走的便是高冷范儿,如今地位这般尊贵,只怕会更加高冷。
“他不愿意见我?”知道了他的身份地位,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倒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了,她笑得很是舒心。
绿珠忙扶了她坐下:“娘子莫急。”
“我不急,他,周国公此刻在哪里?他,他怎么说的?”说不急,她的语气却是聋子都听得出急切得很。
绿珠慢慢地道:“周国公在三娘处,正与李学士刘学士饮酒。绿珠赶进去时,刘学士正在谈论娘子……”
春四娘皱眉道:“什么李学士刘学士,我又不认识他们,好好地谈论我作甚?”她旋即回过神来,“刚才的事儿,不怕他们谈论。别说他们了,只说周国公,他说什么了?你是如何与他说的?”
绿珠心里叹了口气,好几双眼睛看着呢,若不是她聪明机智……不过任务既未完成,她也不想表功。只简单地说了下当时情形,总之不显山不露水地对周国公发出了邀请。只可惜,周国公并未赴约。
春四娘道:“不怨你,怨我没与你说清楚。不过,这件事儿说来话长,一时半会儿真说不清楚。其实我自己也很糊涂……”她望了绿珠一眼,无奈地叹了口长气,这件事儿,却要怎样对绿珠说清楚?不是她不相信绿珠,她只是不相信,绿珠作为一个正常古人的承受能力。
春四娘躇踌半日,只能吞吞吐吐地告诉绿珠:“我怀疑,那周国公,或许是我的一位故人,只是一别经年,自己也不能确定。不过,外形看,却真正是他无疑。除非,这世上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她用眼神问绿珠你觉得有这种可能吗?
绿珠迟疑道:“绿珠见识浅陋,不敢妄自置喙。不过,一母同胞的话,应该有可能吧。而且天大地大,无奇不有,即便不是一母同胞,偶有相象的……”看春四娘似乎对她的回答颇不满意,她忙改口道:“绿珠当然也希望,周国公真是娘子的故人。如此一来,娘子便是,可以脱离这火坑了。娘子放心,依绿珠看,横竖周国公耽搁在院儿里的日子多,一月中少说也有十来日,不愁见不着他。不如,咱们从长计议?”
一月中有十来日耽搁在这院儿里?春四娘啊了一声,旋即皱紧了眉头。不过,她马上意识到,自己的价值观跟着穿越了。这里可是一千多年前的大唐,以后世的道德观去评判古人,显然有失公允。入乡随俗!入乡随俗!若不然,她跑到这种场所来跳钢管舞,岂不是要被他活活打死?
她忍不住笑了出来,旋即又沉了脸。男女有别,无论当世的价值观如何,自己身为女子,待在这种地方说出去都于名声大有影响,她既与他遇上了,定要尽快与他见上一面,以早作打算。
春四娘点了点头:“绿珠说得对,正是要从长计议。你且坐下来,我有好些事儿要问你。”
绿珠对周国公知道的不多,聊聊数语便说完了:周国公是洛阳人,幼年丧父,十来岁左右随母进京,当时就住在他外祖母府中。说起他的外祖母,可真正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娘子你道是谁?是当今皇后的亲娘。
春四娘吓了一跳,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他一向比自己聪明,连穿也穿得这么有技术含量。若知道自己沦落至此,只怕他的牙都要笑掉了吧?笑过之后,肯定又会心痛不已……等等,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他有父有母还有外祖母,那么说,他的肉身应该是本土人士了。这就奇怪了,隔了一千多年的两个人,怎会长得如此肖象?
难道真的只是绿珠说的天大地大,无奇不有?不不不,不可能,她从未做过坏事,老天爷不可能这样捉弄她,给了她这么大的希望后又来个当头一击。绝不可能,一定是他,不是还有,魂穿么?
对,一定是魂穿。魂魄无根,自然不存在诸如从天而降之类的高难度动作,肉身受损导致失忆的可能性可以说几乎没有。不过装失忆,倒是魂穿人士为了掩盖自己的强盗行径所必然要使用的技能。看来,他一向孤高自诩,结果却与她一样,走了一条最寻常不过的穿越路。她选择了青楼,而他,选择了失忆。
春四娘不住在催眠自己,可惜她不是催眠师,催眠不了绿珠。绿珠眨巴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表示娘子所关心的,周国公是否有摔破头昏迷,溺水昏迷,出车祸喔不被马车撞倒昏迷,饮水被水呛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