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儿进了屋子,屈膝行礼,口中一连串地请安道好,显然,在进屋前也是做过功课的。“见过挽三姑娘,见过徐姨奶奶,见过徐太太。我们姑娘请挽三姑娘二十一日到梨香院品茶。”说着,又奉上手中的大红烫金地贴子。
“这是谁家的姑娘,长得可真俊。”徐母赞了一句。
挽春接过贴子边看边对徐母解说道,“这是宝姐姐的身边人,名唤莺儿的。”
贴子上也只写了一首诗:石碾轻飞瑟瑟尘,**烹出建溪春;世间绝品人难识,闲对茶经忆古人。正月二十一日恭候莅临,薛宝钗敬立。
将贴子翻来复去看了好几遍,也没看出什么来,只得对莺儿说,“告诉宝姐姐,到时我一定到。”
莺儿得了准话,便要回去回话,挽春才命绿云送出去。
“你们这些候门小姐真真是,明明在一个府里,却连吃碗茶也要提前写请贴来请?”徐母啧啧出声,感叹道。
挽春摇摇头笑道,“这贴子并不为吃茶,是为宝姐姐生辰而来。”
“既是生辰,为何不明言,又说是吃茶?”徐母奇道。
挽春但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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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来得及察觉,知了的鸣叫声已绝,仿佛就在转念间,就进入了霜寒露冷、黄叶凝露成霜时候。
正值金秋飒爽的九月,菊花开得正好!
这日正是东府敬老爷生辰,府里老爷太太都去了东府贺寿。挽春也去应了个景,道了几句吉祥活,也就寻了由头回了西府。
回屋看了一会书,挽春便发起愣来。
“姑娘,徐大爷来了,这会正在仪门处等着呢。”明月匆匆进来道。
挽春忙丟了书,收拾一下,便匆匆往仪门走去。
自打过了十四岁,徐知柏便再也没进过荣府内院,说起来,挽春己有几年未见这个小舅舅了。
还未走近,远远地便见一素衣公子立在仪门不远处,头带银白方巾,身着青色菖菖蒲纹细布直裰,银白底子绣暗纹腰带,脚踩石青小朝靴,凤眼微挑,俊逸儒雅,得正气之清,聚光华之灵。
与几年前还稚气未脱的少年模样不同,徐知柏已然是一个成熟稳重的青年公子。挽春快步上前,福身行了一礼,低声唤道,“舅舅”
看着外甥女已经抽条的身型,徐知柏轻笑一声道,“挽春,你都长这么高了。”
两人在仪门不远处的聆雨亭坐了,徐知柏从袖袋里取出一个墨绿绣暗纹节节高升荷包来,道,“这是那三百亩田地的租子,我都折成银子了,还雨花胡同那二进的院子已收回了,那庄子上的果林还像往年一般,卖了一些,余下的,我让刘喜制成果脯放到京里的铺里卖。”
挽春奉了茶道,“许成随二哥去了扬州,我手中又没个得用的人,这些琐事只好劳烦舅舅了。”
“劳烦倒说不上,左右自家也有几亩田地佃出去了,也就是顺道。”徐知柏只是笑,并不邀功。
在徐知柏心里,却是觉得因为自己年幼不能顶立门户,姐姐才会入荣府为妾,而受诸多委屈。生了女儿,也不敢多见,更不敢表现出亲近之意,深怕因此恶了府里的太太,叫女儿受搓磨。
每每思及此处,便觉心里堵得发疼。幸而外甥女虽不在姐姐身边长大,却也并未与姐姐生分。
挽春也不再提这茬,太过客气反让人觉得生分。只问他,“乡试快要放榜了罢?感觉如何,可有把握?”
吃了一口茶,徐知柏才笑道,“我已约了几个知交一道去游学。”
那就是十拿九稳了,挽春一脸欢喜,复又皱眉,“你去游学了,那外祖母……”
听挽春这般问,徐知柏眼神更温和了,道,“你放心,也叫姐姐放心,娘那边,我已托了人照看呢,她还和往常一样,隔一段时日便会来瞧瞧姐姐,你若得空,也过去叫她瞧瞧,若是不能为,也罢了,不必强求。”
点点头,挽春也不再多说,只是将徐知柏放在石桌上的荷包又推回去说,“那这些银子你带着在路上用。”
徐知柏立刻拒绝了,“以前倒罢了,如今我如何还能拿你的银钱。”
“以前如何?如今又如何?咱们自家人,反说起外道话来了。”挽春嗔了一句,“都道穷家富路,出门在外,多有不便宜时,若是到时银钱不凑手,该当如何?纵然可以向朋友借,到底不合宜。倒不如自己多带些,再说了,你出远门了,外祖母自个儿在家,多少也该留些应急银子才是。别光为了面子干受罪。”
这一堆子话噼里啪啦下来,可把徐知柏说愣了,良久才回神,颇感无奈道,“你这性子倒不像姐姐。”
说完又想到,若是挽春性子随了姐姐,她们也许会过得更难些,因而又觉得,还是这样主意大些的好!到底还是领了挽春的的好意,将荷包又收了起来。
又说了一会子话,汪字神色匆匆走过来。
挽春心下一惊,汪字在仪门处与看门的婆子们吃点心闲话唠嗑,这会怎么过来了。
“姑娘,老爷回来了,正在仪门处下车呢!”汪字走到近前,急匆匆道。
挽春一怔,下意识地看了徐知柏一眼,见他只是眉头微皱,倒并没什么不安之色。不知怎地,原本有些烦乱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了。
“是单老爷回了,还是太太一道回了?”挽春问道,这个时辰,他们应当都在东府吃酒才是。
“只一辆马车,也没见王嬷嬷。”汪字回道。
看来是赦老爷的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