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过扶住他的身子,移到他面前,瞧着他苍白如纸的面色,眼中俱是痛惜之情。
望着杨过的脸,竺清耘忽然流下泪来。
“耘儿……”杨过伸出手来替他拭泪。
“我真是后悔。”竺清耘握住他的手,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下来,“若是我早些同你在一起,你也不必受那些苦楚,我们也可以多些时日相处,如今……”
“你莫要胡思乱想。”杨过心痛如绞,面上却不动声色,温声打断他,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想方设法治好你的伤,我们定会一辈子在一起。”
“我受的伤到底有多重,我心里清楚,就算华佗再世,也无力回天。”竺清耘目不转睛的望着杨过,悲声道:“过儿,我的一辈子已经走到了尽头。”
“不!不会的!”杨过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呜咽道:“你昨天才答应过我,这辈子都要与我同在一处,永不分离,我不许你食言!”
竺清耘伸手将杨过揽进怀里,用尽全身力气抱住他,一声一声唤道:“过儿……过儿……我的傻过儿……”
杨过亦抱住他,却不敢用力,生怕他现在的身子受不住,“耘儿,求你不要丢下我,这世上若没了你,我活着便也没了意趣……”
杨过的话字字诛心,痛得他不能呼吸。
生平第一次尝到了情爱的滋味,生平第一次觉得活着不是一件坏事,生平第一次想要和一个人长长久久的携手走下去,奈何苍天无情,在一切才刚刚开始的时候,就迫不及待的为他划上了句点。
何其愤慨,何其无奈。
竺清耘缓缓直起身来,捧住杨过的脸,温柔的替他拭泪,道:“过儿,带我离开这里吧。”
杨过立即整顿情绪。
他现在是竺清耘唯一的依靠,他必须坚强起来。
“好。”杨过道:“海角天涯,天南地北,我都与你同去。”
竺清耘道:“我想去那处荒谷,祭拜我爹。”
“好。”杨过道:“明日我们便出发。”
竺清耘微微一笑,把头靠在杨过肩上,低声道:“过儿,你待我真好。”
杨过揽住他的肩,柔声道:“你说了这么多话,一定累了,休息一会儿吧。”
竺清耘也的确是累了,便依偎在杨过怀里,缓缓睡去。
***
第二日一早,二人拜别小龙女和孙婆婆,下了终南山,向东而行。
二人共乘一骑,杨过将竺清耘圈在怀里,竺清耘便偎着他,绝大部分时间都是昏睡状态,一天中能有两三个时辰是清醒的已属难得。
眼见他一日一日的虚弱下去,杨过痛惜至极,却无计可施,越发绝望。
及至目的地之前,杨过终于豁然开朗,若是竺清耘死了,他便也死了便是,一起到阴曹地府作伴,再一起投胎,来世还要同在一处。
思及此,笼罩在心头多日的愁云惨雾终于散去,拨云见日,甚是明朗。
傍晚时分,杨过策马横穿一片浅滩,翻身下马,然后伸手将竺清耘抱了下来。
竺清耘靠着杨过站定,环顾四周,见此处青山崔嵬,草木葱茏,禽啭虫鸣,景色甚是怡人,不禁低声叹道:“他还真是给自己找了个世外桃源。”
杨过在他身前蹲下来,道:“耘儿,上来。山路崎岖难走,我背你。”
竺清耘便伏上他宽阔的背脊,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将头枕在他肩上。
杨过背着他站起来,心中不免又是一阵酸楚。
他这样轻,轻得像一根羽毛,似乎风一吹便会飞到天边去。
杨过深吸一口气,举步向谷中行去。
约莫行了半个时辰,二人来到一处青山之下。
山脚处开了一方山洞,洞口杂草丛生,洞中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杨过便对着那山洞朗声喊道:“雕兄!雕兄!我回来了!”
须臾,山洞中便传来一声略显刺耳的鸣叫,之后便是一阵飞沙走石之声,从山洞中刮出一阵飓风,吹得人睁不开眼睛。片刻之后,飓风骤歇,便见一只足有两人多高的巨雕呼扇着双翅从山洞中疾步行出,一边叫着一边朝杨过行来,及至近前,竟张开双翅将杨过裹在其间,似是要来个久别重逢的拥抱。
若不是杨过此时正背着竺清耘,定是要伸出手来狠狠抱一抱它的,无奈之下,只得用胸膛撞了撞它,以表达喜悦之情。
神雕瞧见了伏在杨过背上的竺清耘,便收回双翅,拿黝黑的圆眼睛骨碌碌将他望着,短促的鸣叫了两声。
杨过回头瞧了竺清耘一眼,道:“这便是我同你提起过的那只神雕,他不仅通晓人性,甚至还能听得懂人话。”
杨过又转向神雕,道:“雕兄,他是我的爱人,亦是独孤求败前辈的儿子。”
闻言,神雕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诧,再次注视竺清耘,静默半晌之后,十分嘹亮的叫了两声。
竺清耘道:“它说什么?”
杨过笑道:“雕兄说独孤前辈曾向它提到过你。”
“是吗?”竺清耘心中五味杂陈,道:“他竟还记得我。”
神雕低鸣一声,率先转身朝洞中走去。
杨过紧跟而上,道:“独孤前辈的尸骨就在这洞中,我们一同前去拜祭吧。”
竺清耘淡淡的“嗯”了一声,搂着杨过的双手不觉收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