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滴泪水滑进她鬓发里,消失不见了,花千骨心里一时热一时冷,忍不住打了个颤。白子画察觉到怀里的身子在颤抖,心里一惊,忙松开她,却见花千骨神情如常,并没有痛苦之色。
白子画还是不放心,低声道:“小骨,是不是我太鲁莽,弄痛你了?”
花千骨摇摇头,眸光流注,眼波荡漾如春水。
白子画看得心中一震,呼吸都屏住了,喃喃道:“小骨,你,你终于又这样看我了……”这样温柔的、缱绻的目光,含着脉脉的情意,正是花千骨以前看他的眼神。
他曾经锥心泣血地愧悔过,他曾经愿意付出一切,只要花千骨能回来,回到他的身边,再这样看他一次。曾经他以为这是永远都不可能实现的妄想,是对他的狂妄和狠心永生永世的惩罚,可不想竟有今日,竟然真的还会有今日的重逢。
不知何时,白子画眼中蓄了一层晶莹的泪光,口中一遍遍重复:“小骨,我再也不会让你伤心了,再也不会了……”
花千骨依偎在他胸前,声音细如蚊蚋:“我相信,小骨一直都相信师父的。”
白子画心情激荡,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突然一弯腰将花千骨抱起来,原地转了个圈,却没有留意到花千骨语气中那一丝不易察觉的不稳。
花千骨猝不及防地被他一下子抱起来,惊呼一声,白子画已笑道:“小骨,说说看,你想要什么,想去哪里?只要你说,师父一定依你。”花千骨双手搂着他的肩,不住摇头:“我什么都不要,哪儿都不想去——师父,你快放我下来!”
“真的,你想好了,什么都不要我做吗?”白子画问道,语气中颇有几分遗憾。
花千骨死命摇头。
白子画看她是真急了,只得无奈地叹了下,正要放她下来,忽然目中一亮,想到了什么。
他先不松手,却抱着花千骨朝殿内走去,进了殿门,一路走到自己日常读书写字的内室,才停住脚步。白子画侧头看看怀中的人儿,只见她靠在自己肩头,闪动着一双秋水明眸看着自己,模样儿乖巧之极。他忍不住倾身下去,在她额头上吻了一吻,一时心怀大畅,忽然觉得有了这个人在怀中,天下虽大,却再无什么难事。
白子画这才放下花千骨,去到书案前,拣了一支极细的笔擎在手里,兴致勃勃地笑望她道:“你这妆扮是极好的了,只是眉毛有些淡,显不出眉峰来,不如我给你画画眉吧!”看他那跃跃欲试的架势,哪像是要给人画眉,分明是刚得了绝世的神兵,要试剑一般。
花千骨有一番心事,本不愿和白子画这么亲近,可看他兴致勃勃的样子——他也很久没这么高兴了,实不忍心扫他的兴。再说,她对白子画千依百顺惯了的,嘴里怎么都说不出一个“不”字。
“师父,你会画眉吗?”到最后,花千骨只能这样委婉地表示她的不赞同。
白子画却根本没听明白,或者说他根本没心思琢磨花千骨话中的意思,接下来要做的那件事让他心里满满都是愉悦。
“小骨,你忘了师父会丹青的吗?”
“哦,对啊。”花千骨懊恼地垂下头。她还真忘了,自己以前替师父收拾屋子的时候,曾在他案上见过一幅墨迹未干的画卷,画的是山中踽踽独行的老人,寥寥几笔却形神俱现,可见师父的确是雅擅丹青。只是师父闲暇之时多是鼓琴抒怀,极少作画,连她都不记得了。
善丹青之人,画个眉又岂在话下。
一根骨节分明的细长手指抵在花千骨颔下,将她的脸抬起来。花千骨刚顺着手指的力量抬头,随即感到半边脸上一片温热,已被白子画的手掌包裹住。
白子画凑上前来,一手固定住她头,一手执笔在她眉尖处落下。
眉上如被羽毛轻轻拂过,有些痒痒的,花千骨忍不住想笑,又慌忙止住。她微微仰着头,目光正好落在白子画脸上,只见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眼眉之处,执笔的手缓缓移动着,满脸都是认真专注,让花千骨不期然想到以前他审阅卷宗或者研究典籍时的样子。
白子画向前伸手的时候,绣着云纹的衣袖落下去一点,袖口中散发出一股暗幽幽的香气,仿佛是青云杉的温醇,又有雪松的清冽,隐约间还能嗅到几丝兰芷的芬馥。这味道花千骨记得,当年她刚学着制香的时候,还曾特意调进香里去,与自己的体香合在一起,结果惹出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麻烦,这时忽然闻到,颇有些沧海桑田之感。
花千骨的目光无意识地顺着思绪落在白子画露出的一小截手腕上,师父的手很稳,花千骨能感觉得到,笔锋落在她眉上的触感流畅无比,没有一丝滞涩,说明持笔的人心境十分稳定,同时极有自信。当然,他一直都是这样。花千骨眼光下垂,师父掌下亡魂无算,曾有多少法力高深的妖魔毙命在这双手里。也是这双手,无数次于千钧一发之际力挽狂澜扭转乾坤,被许多人视为仙界的泰山之靠。无论多么危急艰难的时刻,他的手都不曾有过一丝颤抖,她没想到,有一天,这双手会拈着一支细细的笔管,为自己描眉。
“小骨,你在想什么,怎么脸都皱起来了?”白子画手上不停,眼光也集中在自己笔下,可花千骨一丁点的情绪变化都瞒不过他。
“我……我只是觉得让师父做这样的事,不太好,我心里很不安……”花千骨老老实实道。
她说的不甚明了,白子画却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