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 也有…”薛灿伸手攥住芳婆轻晃的碧玉佛坠,芳婆松开指尖,薛灿反转佛坠,黑目惊顿在那个“芳”字上, “芳…”
栎容错愕看着, 眼睛直直愣在芳婆含笑的脸上,“芳婆…”
“辛氏族谱, 所有子嗣的名字都循着先祖拟定,辛夫人是长女, 唤作辛婉, 辛云是她妹妹, 按序取名做云,云字后头, 是芳。”芳婆轻柔诉说。
“芳…”薛灿低喃,“辛芳…娘不是辛氏小女儿, 她是次女,辛家还有一个女儿,叫辛芳。”薛灿震惊驻目, “辛芳, 她隐姓埋名叫自己芳婆…你也是辛家的女儿, 你是…夫人和我娘的妹妹,辛芳。”
“如此看来,你该叫我一声小姨妈才对。”芳婆低低笑着,饶有意味看着薛灿有些惊愕的脸色, “我娘去世前,爹为了让她无憾,送了这枚坠子给我,算是认下他和灶婢生下的女儿,我可以从马奴变成辛婉身边的侍女,对一个肮脏的马奴而言,已经是天上地下的改变,他觉得,我该知足感恩了。一个灶婢的私生女,是永远不可能被显赫的家族承认,此生我能跟在长姐身边做个侍女,就是莫大的恩赐。”
——“你说夫人带你和颜嬷像姐妹一样。”薛灿茫然道,“夫人仁厚。”
“辛婉确实是个大气的女人。”芳婆由衷道,“但她是父亲悉心教养出的嫡长女,可她再仁厚,也认定主仆有别,尊卑有分,她对我是很好,但再好,她也只当我是她的侍女,我替她梳头描妆也无所谓,但她要远嫁湘南,永远回不了姜国,为什么也非要拉着我一起?”
芳婆目露哀怨,声音也发起抖来,“我和她说,我不想去那么远的地方,她拉着我的手,说我是她最得力的侍女,我们要相互扶持…我不想去,我真的不想去,就算是死,我也决不去湘南,我知道,去了那里就再也不可能回来。她从不问我和颜嬷真的想要什么…”
“那时你已经遇见了太子。”薛灿打断道,“你要和他一起,所以你才逃出马场,销声匿迹。”
“我和姜虔两情相悦。”芳婆轻绕发丝,眼神坦坦荡荡,“就因为我是私生女,不被家族所认,就只能做长姐的婢女么?她无奈远嫁,我就要和她一起?薛灿,我想过一死了之,就不用受命运作弄,悬崖边,我差点就一头跳下去。姜虔来找我,我听见紫梓马的声音…我想,我又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我要去死?爱一个人也有错么?只因我不是辛氏嫡女,我就不能和真心相爱的人在一起,他只能娶辛婉辛云,维持和马场世代的盟约…”
“喜欢一个人,没有错。”薛灿深宫里娇美的母亲,她看似坐拥一切,但她眉间的欢畅却如浮云一般,宫人们窃窃议论,说太子妃得尽恩宠,却好像还是不满足所得的一切,也许美人就是这样,生的越美,心气就高的无法估量。
母亲对自己也是不冷不热,她对华服珠宝的兴趣远远大过她的儿子,国破时分,她注视着带领少年死士往宗庙去的儿子,她眼中没有痛苦不舍,她镇定的走上离开姜都的马车,循着生路而去。
也许母亲也知道,太子的心里并没有自己,太子虔给了她作为女子的所有荣光,唯独给不了他的真情。云姬再虚荣浮华也是个女人,女人的细腻心肠让她洞悉所有,虽然她不知道另一个女人是谁,但她知道,自己永远也不可能从这个人手里得到自己的夫君。
薛灿说喜欢一个人,没有错。芳婆轻抬眉眼,她为薛灿说出的这句话觉得欣慰,“我以为,你会怪我,姜虔没有对不起云姬。”芳婆咬唇,“作为夫君,除了一颗心,他什么都给了云姬。甚至姜都城破时,他也没逼着云姬和他一起殉国,他知道云姬不会想死,云姬只能同甘,无法共苦,姜虔便给她一条生路,让她去谋新的前程…”
“最重要的是。”芳婆伸手想摸上薛灿的脸,但那指尖顿在半空,纠结着没有碰上,“姜虔给了云姬你这个儿子。”芳婆忽然哽咽,坚韧的眼眸涌出泪水,“你太像你的父亲,我多想…也有一个你这样的儿子…”
芳婆的心尖忽然一阵刺痛,脸色苍白软下身,薛灿疾步扶住,痛惜道:“你还病着,去床上歇会儿。等你好些,慢慢再说就是。”
栎容似乎从芳婆痛苦的神色里看出什么,“你和太子虔…有过孩子么?”
时间在这刻嘎然止住,屋里突的静下,连呼吸声都变得轻幽,薛灿低头看着自己扶住的芳婆,他也好奇,父亲和这个女子悄悄厮守多年,他们…是不是也有孩子。
芳婆推开薛灿的手,她一身傲骨到死都不会变,她也不需要云姬的儿子对自己生出怜悯。
“有过。”芳婆落下泪。
——“有…过?”栎容低声重复,“就是…没了…”
光阴荏苒,芳婆早已经把栎容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对亡子的情感也都倾注在这个女娃子身上,她苦心教导栎容,好似在教养自己的孩子,她出身卑微,但她骨血一样高贵,她要让这个义庄长大的女娃子,拥有不输贵女的气度。
芳婆示意栎容靠近自己,栎容几步走近,芳婆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心口,“我和姜虔,有过一个儿子。”
——“儿子…”
“姜虔和云姬大婚不久,我也怀上了他的骨肉。十月怀胎我生下一个儿子,姜虔很喜欢我替他生下的孩子,他还笑称,若是可以,他真想把这个孩子当做姜氏的皇长孙…”芳婆唏嘘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