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村在落凤山脚下,地理位置十分偏僻,最近的城镇要翻过一座山,走上近一天才能到。就算赶着牛车也要三四个时辰。且那城镇也小得可怜,要找大城还不知要走多远。
葡萄想给逾京送信,实在太过艰难,只能等身体好转后有机会去镇上再想办法联系东门。而且他带的银钱大多都在小竹子身上,装有碎银和银票的随身荷包和玉佩也都落水不知所踪,因此他身无分文,只能在唐家休养。
唐正言见他能走动了,从唐正礼那屋里拿出一个长布条,道:「我想这是你的东西吧。还是早日还给你为好。」
葡萄一看那布条里包裹的正是他的随身长剑,不由大喜过望:「我还以为丢了呢。」
唐正言道:「你当时紧紧握着它,我险些取不下来。之前你行动不便,我便替你收起来了,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葡萄喜滋滋地拿起长剑,挥舞了两下,诚恳地道:「多谢你了。等我伤好之后,一定重重回报你们。」
唐正言望着他手持宝剑的样子,眉宇间有些淡淡地忧愁,道:「希望你不是惹了什么仇家。唐家村毕竟是个小地方,只怕护不住你。」
葡萄正色道:「你放心,我不是江湖中人,也没有仇家。只是遇上劫匪才落了难。我不会连累唐家村的,以后我一定会报答你们。」
唐正言摇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为人君子,行得正坐得直,岂怕魑魅魍魉之徒?你没有仇家平安就好,只是这里位置偏僻,你想回家必定不容易。剑乃是凶器,这村子里都是朴素劳作的村民,平日你还是不要把它露出来为好。」
葡萄想了想,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那还是麻烦你帮我把它收起来吧。」说着痛快地将手中的剑柄递了过去。
唐正言没想到他如此爽快,且如此信任自己,眸中不由闪过一道感动的光芒。
他伸手接过那剑,挂到了炕头的墙上,见葡萄面色疑惑地望着自己,微微一笑,解释道:「剑虽是凶器,也是镇宅利器。我把它光明正大地挂在这里,示人以昭昭又如何?」
葡萄会心一笑。这个唐正言,是个真正的聪明人。
葡萄有了拐杖后,立刻活泼起来,白天没事就拄着拐慢慢腾腾地挪到院子里晒太阳,还尽可能地帮唐家做点事,比如喂喂鸡什么的。
初时唐正言还担心他伤势未愈就这麽行动对身体不好,谁知后来却发现葡萄的身体素质实在是太好了,不过半个多月,肋骨、手臂和腿上的断口都已重新长好,再过些日子就能彻底痊愈了。
唐正言见葡萄已经能自己行动了,平日里便省心很多,有了时间可以看书备考。
他十二岁时便中了秀才,本来打算第二年一鼓作气去试试举人的,谁知他的母亲因为生育小儿子唐正义而难产去世,因此他守孝了三年。三年后他十六岁时原可去参加那一届的省试的,但家里却出了变故,他不得不背井离乡带着两个年幼的弟弟来到母亲的祖籍之地定居,因此又耽搁了那一年的秋试。这一次,他无论如何不能错过。
葡萄也十分知趣,知道秋试对唐正言的重要性,因此尽量不去打搅他,还尽可能地给唐家帮帮忙。他在唐家住了这些日子,和三兄弟都熟悉起来,尤其和老二唐正礼特别脾气相投,想必是因为唐正礼性格和东方君谦有些相像,所以葡萄熟悉得最快。
「方亭,来帮我摘葡萄。」下田回家的唐正礼兴冲冲地跑进院子,对正在喂鸡的葡萄喊道。
葡萄拄着拐杖跟他来到后院,道:「葡萄熟了吗?前几天还有些青涩呢。」
唐正礼道:「早上我看过了,已经熟透了。我大哥最喜欢吃葡萄了,我们赶紧摘下来,待会儿洗好给大哥送去。」
东方君亭听到那句「我大哥最喜欢吃葡萄了」,不知为何突然红了脸。
他小名就叫』葡萄『,家里人也都』葡萄『』葡萄『地叫他,自己的本名』东方君亭『反而很少被人提及。因』东方『乃是皇室国姓,当年文国初立时皇室之外的东方氏人为了避讳,都自动改为』方『姓,他也对唐家说自己名叫方亭。但在他心底,还是对』葡萄『二字最为敏感。
此时他听了唐正礼那句话,不由自主地将自己代入了进去,心底又羞又喜,竟是红了脸。
葡萄知道自己心态不对,自那晚做了春梦后,他就察觉自己对唐正言怕是有了什么难以启齿的念头。只是他吃一堑长一智,依然保持着理智,自知自己与唐正言差距太大,怕难有什么结果,因而一直压抑着心里的情愫。但冷不丁地被唐正礼无意中的一句话勾起心事,一时心潮澎湃。
「咦?亭哥你怎麽了?脸怎麽那麽红?」唐正礼见葡萄再发呆,忍不住奇怪地问道。
葡萄回过神来,忙道:「没、没事。大概是刚才在院子里太阳晒久了。」
「哦。」唐正礼粗心大意,也没当回事,道:「你行动不便,帮我拿着篮子就行了,我来摘葡萄。」
「嗯。」
葡萄捧着篮子,看着唐正礼摘下一串串水灵灵的葡萄,想到待会儿这些就会被送入唐正言嘴里,不由脸上红晕更深。
唐正礼摘完一篮子便不再摘了,见方亭一直低着头,以为他累着了,便主动拿过篮子道:「我去把这些葡萄洗洗,晚上大家一起吃。方亭,你去屋里歇会儿吧,我去叫大哥做饭。」
「好。」葡萄忙不迭地拄着拐杖进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