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与杀戮,希望与绝望,理想与自毁……它们总是相伴相生,而后者总能轻易剥夺前者的存在感。这就是他在成为英灵后短暂又漫长的日子中,最深的感悟。
曾几何时,他似乎也是有过“理想”这种东西的。虽然已经不记得那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念头,但他确信,自己曾不惜性命去争取的,是可以用“美好”来形容的愿景。只是,它已经被人类自毁的愤怒火焰烧毁殆尽,被埋葬在最黑暗的泥土之中了。
依稀忆起这一点的时候,英灵感到他那冰冷的血液再度沸腾,温热的痛感从血管末端炸开,在体内电流般地扩散向全身。但这因从前理想破灭而生的悲痛,并没有令他冷酷坚强的钢灰色眼瞳有任何动摇。
他前往过绝望的尽头,忘记了姓名与理想的他,也忘记了脆弱为何物。现在,他已然无所畏惧。
不会有人看见他和理解他,而他也不需要来自旁人的共鸣。
眼前的世界已不需要他,而他也不再对这世界有所期待。
“那么,只要旁观他们陷入狂暴,之后杀掉他们就好了。”英灵露出一抹嘲讽的微笑,从高处跃下。
当无名英灵纵身跳入夜空并在空气中逐渐消失的时候,坐在窗边发呆的卫宫士郎如有所感地抬起头来。
是自己的错觉吗?
定睛看向窗外的士郎只看见了茫茫夜色,但先前偶然捕捉到的身影还是鲜活地印在他脑海之中。那个夜空中跃动的身姿,就如同什么大型猫科动物一样,轻盈灵巧,带着些许嗜血的优雅。
而且……非常熟悉。
卫宫士郎下意识地咬住了下唇。
archer,你会出现在这里的吧?如果,这个地方真的会在不久的将来自我毁灭掉?
“想什么呢?”已经换上睡衣的前原圭一走到士郎身边跪坐下来。
“只是在想,你能收留我真是太好了。”犹豫片刻,士郎试探着问,“说起来,雏见泽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吗?虽然这里的人都很友善,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大家都不离开这里,又排斥外人进入,这未免……”
士郎的声音低了下去。在克服了警戒心照顾自己的前原圭一面前问出这种话,他感到有些羞愧。
另一边,大大咧咧的黑发少年并没有发出不满,而是谨慎地压低声音道:“你也觉得奇怪吧其实,这里出过很了不得的大事。大家都闭口不谈,所以也只能我自己设法调查了。”
“‘大事’是指?”
“就是关乎性命与法律的事啦。像这种小村庄,通常都会有自己特定的祭祀仪式,而雏见泽也有自己的‘棉流祭’。”
“棉流祭?是将棉花放在河道里,使之顺水飘走的仪式吗?”
“听起来是这样,村里人也是如此解释。但据传言,棉流祭原本是‘肠流祭’来着,是将活人的肠子挖出来向河神献祭的仪式。”
“欸?”被吓了一跳,士郎果断否定圭一的说法,“从前那些残忍的迷信祭祀,不是早就被明令禁止了吗?现在是……2030年了,怎么可能有这种事发生?”
“对吧?‘已经是现代社会了,所以不会发生那种事’,我之前也是这样想的。然而,”圭一脸色彻底严肃起来,“我上个月离开过雏见泽,在外面查了新闻。过去六年里,在夏日烟火祭之前来进入村庄的外来游人,全部神秘失踪了。”
“也就是说……雏见泽的原居民,可能在暗中继续这样的不法勾当?”先前那位少女转瞬即逝的冰冷神情映入脑海,士郎也将声音放轻。他已不会被这种事吓到,但已经决定严肃对待圭一所说的事情了。
“有可能,但也无法确定。毕竟这里的人都很好,尤其是礼奈……”说到这里,圭一先是发了会儿呆,之后像是要将什么赶出脑海那样用力摇头,“肠流祭祀与杀人案在雏见泽都是禁忌,就算是我的朋友们也不会谈论。不过,今年的祭典就在三天后的晚上,到时候一定可以查明真相!”他忽然扯住士郎的手,认真道,“你既然听了这些,就要做我的共犯,和我一起调查才行!”
“好啊,我也很好奇。”士郎笑了笑,简短地给出了肯定的回答。他心里,正在想着另一件事。
archer出现在这里,一定是为了杀光无可救药的、疯狂恶毒的人们。
所以,自己只要在那之前令大家免于陷入自我毁灭的绝境,archer就不必动手杀人了。那家伙在无止境杀戮中绝望的心,也一定可以被稍微打动吧。
两个达成协议的少年一同走到榻边躺了下来。
“你可以躺过来一点啊。”将唯一一条被子扯过来的黑发少年如是说,“晚安了,无名氏。”
以有点拘束的姿势仰卧的士郎闻言笑了笑:“晚安了,圭一君。”
这是,卫宫士郎来到雏见泽的,第一个晚上。
***
士郎原本认为前原圭一口中的“调查”只是随便说说,但次日清晨,看着对方摆到自己面前来的一沓剪报,他发觉自己想错了。
“这里就是我所搜集到的全部讯息了。”圭一将分类整理的剪报摊在桌上,“但我想了想,最有力的证据大概藏在神社里。那里如果有摆放刑具,那就证据确凿了。反之,则说明村民们与命案并没有关系,毕竟,除了祭祀,他们就没有在夏日祭典这天杀人的原因了!而进行肠流祭,必须要有隐蔽的场所和工具才行!”
士郎没有回应。
前原圭一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