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朱宸济还觉得有趣,不到半天却开始对这种唯唯诺诺的态度感到厌烦起来,侍读两天下来,朱宸济已经完全无法忍受。
又过了一天,朱宸济看到还是薛如是过来侍读,满脸奉承讨好的谄媚模样,终于不耐烦把他一脚踹开,火冒三丈的说:「倒霉鬼的病假也请得太久了!叫他立刻给我滚出来!」
薛如是跌在地上哭了起来,「再哭我就打死你。」朱宸济怒眼圆睁,大声喝斥:「去告诉倒霉鬼,除非死了,不然用爬的也得爬出来!给他一柱香的时间,再不来,我就宰了他丢到乱葬岗去,别回来了!」薛如是吓得不敢再哭,飞快跑走。
朱宸济在书房里等着,不一会儿,两个内监值事匆忙赶来向朱宸济陪笑请罪,「四王爷,您不喜欢薛如是那个蠢东西,再给您换一个侍读就是了,何必一定要倒霉鬼?脾气臭又不听话……」
朱宸济一脸铁青,冷冷的说:「他找死吗?到底来不来?」
值事面有难色的彼此看了一眼,决定说实话,「王爷,倒霉鬼就算想来也来不了,他不是找死,是快死了。」
「快死了……什么意思?」
朱宸济先是一愣,接着脑筋一转,更气愤的说:「上次活出丧不过瘾,现在又想装死?还是因为我错罚他的事怀恨在心?」他重重的拍一下书桌,桌上的文房四宝齐跳,「怎么,难道要我向他道歉不成?」
「四王爷,倒霉鬼哪里有那么大的心机。」一个值事叹了口气,无奈的说:「他是真的病得不成人样,这会儿只有气进没气出了,恐怕拖不了多久……唉,真是够找麻烦的。」
从值事的神色语气判断,朱宸济才开始意识到这并非开玩笑,另一个值事也附和说:「可不是,真麻烦呢,倒霉鬼是个孤儿嘛,内监还在烦恼着该通知谁收尸,还好上次活出丧的那口棺材还在,就凑合着给他准备后事。」
什么麻烦、凑合着准备后事,听起来仿佛在讨论一只蠕虫或牲畜,而不是人,「好好的,怎么会……」朱宸济思绪顿时错乱,怒道:「内监办什么事?怎么连一个人照顾不好?」
「四王爷,您那天罚他在雪地里跪了一夜,这几天夜里特别冻,连大人都熬不住,何况是个孩子?」值事一脸委屈的辩解:「您也知道倒霉鬼是个倔脾气,要他求个饶、认个错,让自己好过一点,他偏偏不肯,这……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朱宸济闭上眼睛,他现在才明白,原来那天梅留云赌气在毓庆宫外跪了一夜,就已经抱着寻死的打算了。
值事接着说:「那个倒霉鬼跪在雪地里,那双已经被打得鲜血淋漓的手,而且那天临时从宫里被押出来,倒霉鬼并没有特别换上厚实的御寒衣物,天寒地冻的,一般人都撑不住了!」
另一个值事又接着说:「隔天等到四王爷派人叫梅留云的时候,发现他早就已经受不了天寒地冻而昏死在地上,脸色蜡白嘴唇发紫,身上都是霜雪冰晶。内监连忙把他抬回房里,用温水为他消除手脚的冻伤、以炭火毛毯助他取暖去寒,却为时已晚,从那天起他的眼睛就没再张开过。」
听着内监执事细述当日发现梅留云的状况,想象着梅留云倔强的跪在毓庆宫前的雪地里冷得发抖,终于支持不住而倒下的情景,朱宸济觉得脑子里好像有某根弦断了,顿时一片空白,他突然感到呼吸不过来,心头抽紧,快要窒息般的难过。
他不假思索的往内监房的方向飞快的冲去,内侍们看到朱宸济的举动,也立即随后跟上。
来到梅留云的房里,一踏进门,朱宸济就冷得打寒颤,和梅留云同房的小内侍都早已出去当差,房里显得清简空荡,整个屋里只有床边的小火盆中几块几乎熄灭的炭灰为他取暖。
走近床边,朱宸济不由得到抽一口气。梅留云昏迷不醒的躺在床上,样子憔悴得吓人,他的脸色土青,两颊凹陷,眼眶更是石墨般的黑,浑身不断颤抖;缠着纱布的双手,无力的垂在薄被之外,纱布上渗着黄红相间的脓血。
朱宸济伸手探了探梅留云鼻息脉搏,气脉已经非常微弱。
朱宸济按着额角,心中自问到底做了什么好事,「请太医看过没有?」
「四王爷,这个倒霉鬼……」
朱宸济突然凶恶的瞪了值事一眼,「倒霉鬼是你们能叫的?他有名字,叫梅留云!」
平常朱宸济总是倒霉鬼倒霉鬼的叫梅留云,内监也就有样学样,把倒霉鬼当成梅留云的外号,怎么平常叫都没事,现在却发火起来?值事觉得委屈但还是附和:「是是……梅留云以军户遗族的身份蒙黄贵妃抬爱才破例进宫当了王爷的侍读,不过终究是个不值钱的下贱命,又不是金枝玉叶,哪有资格请太医?」
「不值钱的下贱命」这几个字像尖针一样刺进朱宸济心里,他沉默片刻,的确,太医负责宫中贵族皇亲国戚看诊配药,不可能为了一个小小侍读而移尊就驾破例诊治,「至少也请个大夫看看。」
「王爷知道宫里的规矩,没有许可怎么请大夫。」值事摇摇头,「内监里有去风寒的药方,已经给他灌了几帖。」朱宸济注意到床旁的小几上的确放着几个药碗。值事无奈的说:「不过,他吐出来的比喝进去的多,唉……就是没效。」
「总之,只能看他的造化,撑不过,是他的命贱,怨不得人,与其活着折磨受苦,死了也是个解脱。」
朱宸济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