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从后面拿扇子敲了敲云少康的肩,笑道:“云兄昨夜辛劳,想必早已饥肠辘辘。我刚在隔壁的春华居点了几个好菜,不知云兄可否赏脸?”
云少康脸变得快得像翻书一样,立马从一脸窘相变作谦谦君子状:“柳兄盛情,小弟怎敢推辞?”
他忽然想起一事,顿了顿又道:“那文谨怎么办,他还在客栈里……”
“我已经给小二交代好了……文公子与云兄,其实并非表兄弟吧?自打文公子受伤以来,云兄便一直称他‘恩公’……云兄这一路,便是为了报恩的吗?”
云少康心跳忽然漏了几个拍子,那日文谨受伤,他情急之下竟忘了圆先前编的假话。之后文谨醒来,他喜不自胜更没顾上,这下可不知说漏了多少次嘴了。柳焉由心细如发,这点疏乎,必然要瞒不过去了。
“不错,我欠恩公一顿酒钱,出出苦力全当报恩。”云少康不动声色,大大方方就承认了。
“哦?我倒好奇了,文公子又不喝酒,云兄是如何欠下他酒钱的?”
“小弟那天运气太背,给人摸了钱袋。酒楼老板凶恶,多亏恩公路过,救人于水火之中,实在是大仁大义,圣人胸怀。”云少康夸完文谨又开始自夸:“小弟虽然是市井之徒,却也懂得知恩图报。于是一路鞍前马后,洗衣做饭,以报大恩。”
“市井之徒?哈哈……”柳焉由扇子一开,斜睨道:“云兄这一身好功夫,又是哪里来的?”
“小弟儿时在镇里玩耍,不慎掉入井中。井里的水早已干涸,井壁上却密密麻麻刻着文字图画……小弟天资驽钝,对着那口井修炼多年,也只得这一点三脚猫的功夫。若是叫那刻字的前辈知道了,大概要从坟里气活过来,看到我这不成器的样子,俩眼一翻,估计又要羽化登仙去了。”云少康双眼望天,口若悬河,几乎是把说书人的段子给一字不落搬了过来。
柳焉由嘴角抽了抽,下楼跟红姑说了一声,又掏了点银子出来,才走出门去。他终于明白过来,为何文谨经常对云少康爱答不理,跟这人说话,有时真是能噎的你说不出话来。
云少康一顿大吃大嚼,直让站在一旁的小二都替这些精致的饭菜感到惋惜。相较之下,柳焉由人长得斯文,吃相也优雅,叫看得人都是种享受。来回进酒楼的小姐们都恨不得把煞风景的云少康给踢到门外面去,好跟这秀雅清贵的公子同食一桌,饱饱眼福。
俩人吃饱喝足,云少康摸摸圆溜溜的肚皮,回了客栈去文谨那里坐了没多久就被轰出来了。
“昨天晚上你们去哪了?”文谨没什么表情,坐在床上问道。
云少康偷瞄一眼一旁悠哉喝茶的柳焉由,咳了一声道:“昨天恩公睡得早,我和柳兄没事干,出去走了走,后来也回来睡了。”他知道文谨最瞧不起自己去那些个秦楼楚馆,去招惹那些个莺莺燕燕,眼也不眨就扯起谎来。
文谨冷哼一声,道:“我昨天半夜醒来瞧过,床上连鬼影都没有。”
“哈哈……昨儿中午吃得太多了,有点积食,所以蹲茅房去了。”
“连被子都没拉。”
“……天气炎热,我就没盖被子。”
“……”
文谨昨天半夜惊醒,柳焉由和云少康的房里都没有人,心里怀疑是不是又遇到了强敌二人应付不来,深夜追寻搜索。抱着此念,他后半夜翻来覆去半梦半醒,一会梦到云少康站在尸山血海里,一会梦到云少康满身是血奄奄一息……今早一问,这人倒百般搪塞,颠三倒四,文谨隐隐约约也猜出来了他们昨天的去处。
文谨一脸疲倦,也懒得再跟这无赖浪费口水,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云少康还想再说些什么表达一下关心,道:“恩公,你……”
“出去。”
云少康也不生气也不沮丧,大摇大摆晃到客栈门前。四月的阳光不燥不热,照在人身上暖暖的。他早就脱了从柳焉由那里扒来的锦袍,换上了他那身洗得灰不溜秋白不白黄不黄的短打,大大咧咧坐在屋檐下晒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