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兄,秦兄好久不见了啊!”
文谨转过头,满腹狐疑地看着这个仿佛从地里忽然冒出来的男子。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似乎两人已是多年知交。而他看过来的那个眼神,让文谨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给鸡拜年的黄鼠狼——亲昵地让人不寒而栗。
“这位兄台……”文谨刚要开口询问,就被毫不留情地截住话去:
“秦兄呐,上个月咱们打的赌你还记得吗,不是说输了要请喝酒的么?小弟此番与秦兄不期而遇,正是缘分,秦兄是否该践诺呢?”被揍得嘴角淤青的男子摇头晃脑地说完一大通,满脸期待地望着文谨。
“那个……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哎,对了!我是少康啊,云少康!秦兄贵人多忘事,这下总算想起来了对吧!”白衣男子笑得嘴快咧到耳根子了,大力拍着文谨的肩,衣上的灰也顺带过了不少给文谨。
刚才围殴云少康的几个面目凶恶的护院见状也走了过来,其中一人问道:“喂,你认识这小子?”
“不,我不认……”文谨连忙摇头,恨不得立马撇干净走人。谁知又被云少康快嘴截下了:
“秦兄呀秦兄,你不是自诩赌品天下第一么?上次咱们在镜川的春香院比试嘴对嘴喂姑娘喝酒,谁灌醉的姑娘多谁赢。少康不才,险胜秦兄,多灌醉了一位姑娘,秦兄怎么能不认账呢?”云少康说得眉飞色舞,得意洋洋,大有天下fēng_liú事我独领风骚的意思,四周的看客也俱是满脸不正经的笑容。只有文谨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大庭广众,此等不堪之事,竟被无缘无故扣到了自己头上,偏偏现下还被堵得有口说不出。
这一剂猛药下去,几个护院明显是把文谨脸上的尴尬愤怒理解成了不守赌约的无地自容,笑得也古怪起来:“这位公子,愿赌服输,天下至理。既然约定输了请喝酒,那么,这位云公子在琼花居赊着的三十两酒钱,您就代劳了吧?”
“什么?三十两……”先不说“认不认帐”的问题,三十两,这……也太多了吧?
“是呀,琼花馆的琼花露十两一坛,云公子喝了三坛,还不算找姑娘的钱,单是酒钱三十两没错。”刚才站在不远处的鸨母一看有油水可榨,忙不迭就扭着水桶腰赶了过来:“再加上找锦瑟姑娘唱曲儿的钱,好说也要四十两吧?”
眼见着老鸨浓妆艳抹的老脸都要贴到自己脸上来了,文谨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大步,整整衣裳抱了拳还想做下挣扎:“抱歉,我真不是……”
“要真不是不想认账就拿银子出来啊?”老鸨也咄咄逼人起来,摆明了是对刚才云少康的话深信不疑。
文谨看看老鸨恨不得把银子从他口袋里挖出来的犀利目光,看看那几个护院健硕的身躯,再看看自己腰间的剑。尽管自知撂倒这几个空有其表的大汉是轻而易举的事,但是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跟自己赖账的“罪名”坐实的前提下,这么打了人走掉,实在不符合师父所教导的与人为善的箴言。
于是,在千般不愿万般无奈下,文谨有生以来第一次下山行走的全部盘缠,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全数交代在这儿了。
“喂,秦兄留步!”文谨快走出花街的时候,刚才叫自称云少康的白衣男子又不依不挠地追了上来。
“我根本不认识你,你叫谁呢?”文谨走得更快了,打心底不想再看着这瘟神一眼。
“当然是秦兄你了!救人于水火之中啊,请受小弟一拜!”云少康索性紧跟着文谨,说到“一拜”的时候还边小跑便作揖。
“我又不姓秦,谁是你兄弟?”文谨满含鄙视地剜了他一眼。
“哎哎,我叫的是亲兄啊!兄台心地如此纯善,于众人中挺身而出舍身相助,岂不是少康的亲兄啊?”云少康脚下不停嘴上更快。
“就当是我行善积德,以后别再让我看到你。”文谨停下脚步,压下怒气肃容道。西下的斜阳照在他微带愠容的脸上,他一瞥眼,虽有三分威慑之意,更多的却是无可奈何。
“这怎么行?您是在下的恩公啊,无以为报,愿为恩公当牛做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说罢,云少康真的深深伏地一拜:“还未请教恩公名姓?”
“不必了。”文谨看着拜倒在地的男子,倒真像是有一腔赤诚热血,语气不由自主软了下来。
“不,名姓定要请教,他日也好为恩公烧香祈福。”云少康竟是异常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