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苏漓奇道。
百里霂只是笑,向他走近两步,忽然伸出手来,抓住了他的肩骨,那力气大得惊人,几乎能听见骨头被捏得咯咯响。苏漓又惊又痛,伸手用力推他,口中喝道:“百里霂你干什么!”
他喊了这一声,却见百里霂脸上的肌肉猛地抽动了一下,随即便有片刻的茫然,手也松开了。肩上的剧痛陡然消失,而苏漓心中的疑惑却是更甚,他仔细向百里霂脸上看去,见那漆黑的瞳孔有些涣散,竟有些神智失常之兆。
难道是……
就在他惊疑不定地思索的时候,百里霂忽然退后了一步,再抬头时,目光已恢复了正常,唇角却多出一缕鲜血,他费力地张开口:“我好像……中了巫术。”
苏漓明白他是以咬破舌尖的剧痛换回一丝清明,心里不由得一沉:“那位苏哈还是动手了。”
百里霂吐出一口血沫,用力掐住前额,低声道:“快,想个办法让我清醒些。”
他话语急迫,手指几乎把眉间掐出一道血痕,视线却仍是不由自主地模糊了起来,只听苏漓叹了口气,撩起衣襟拈出一枚银针道:“将军忍着些。”
百里霂还不及反应,便觉得头顶猛地一痛,像是被刀剖开似的,整个头都火辣辣地发烫,这突如其来的痛楚使得他都忍不住低哼了一声,软软地倒了下去。
苏漓一把搀住他,低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你帐内再说。”
的确,百里霂现在这副面色苍白的样子要是被别人看见,少不得会在军营内引起骚乱。苏漓搀着男人高大的身体,绕过巡营士兵,费力地拖曳着步子来到主将营帐。
百里霂被安置在帐内的大床上,眼睛都痛得半眯起来,眉头皱得很紧,齿间用力地说道:“这个法子也不错,只是我恐怕撑不了太久,你能解了他的妖术么?”
苏漓看他边说话边流了一头的汗,知道他是痛极,心下不忍,略略将插入他头顶穴位的银针取出来些:“你先支撑住,我看看你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外伤。”
他小心地趴在百里霂的身侧,检验他脖颈附近和手掌,却不曾看到一点可疑痕迹,不由得更加着急:“我记得白天你和那苏哈不过说了一会的话,中间还隔着几步远,他就没做什么奇怪的举动么?”
百里霂努力回想了片刻,摇头:“我们根本就没有碰触过,只是我把他的玉骨丢还了过去。”
苏漓一面听一面急速思考着,却没察觉百里霂已变了神色,慢慢坐了起来,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他惊叫一声,忙将银针重新刺了回去。男人的脸色骤然煞白,又跌坐了下去。双手抱住头,嘶哑地说道:“对不住。”
苏漓低喘了几口气,重新走到他身边,咬牙道:“这苏哈无非是想控制你的心神,这比害你性命要恶毒得多,万一你受他所制,在营中屠杀将士……到时候整个军营都会以为大将军疯了,什么士气,什么方略,什么攻城之策,通通都完了。”
百里霂的神色因为痛楚而显得有些失神:“你有办法么?”
“若将军是受了外伤或是中毒,我或许可以想些办法,”苏漓焦急地舔着唇道,“可如今的迹象似乎是苗南的异术,我从未涉猎过。”
百里霂伸手抓住他的衣襟:“苏漓,你听我说。若是实在想不出主意,便杀了我,就说是被敌军偷袭而死,说不定还能激得将士们奋勇攻城,”他挣扎着露出一个笑容来,“一个为国捐躯的将军总比发了疯的将军要好听些,是不是。”
苏漓怒道:“你说的什么话!今日没有主意,难道明日就没有主意了么!”他说完,又有些泄气似的侧过脸道,“我先去让亲兵告诉各营,就说将军犯了头风需要休养,稍后再熬些安神的汤药让你睡几天。”
百里霂无力地说道:“只能先如此了。”
苏漓沉默了片刻,忽然走上去用手将百里霂汗湿的脸颊托了起来,只见那平素神采飞扬的眉眼灰败不堪,低头轻声道:“别这么没精打采的,你可是百里霂啊。”说完,凑过去在男人的唇角轻啄了一下,男人的神色瞬间变得愕然,而苏漓已转身离开了。
这一夜在百里霂多年的行军生涯中都算是极其混乱,起先头顶的剧痛使他根本合不上眼睛,然而意识还是渐渐地模糊了起来。梦里感觉到自己爬起来摸到了佩剑,然而剑又被人夺了去,空了的右手被另一只温热的手掌紧紧握着,额头的汗水也被擦了去,有人在耳边不停地低语着:“睡吧,将军,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