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中见过一次,打了一场马球,”百里霂紧紧地盯视着前方,“却不知此人军事上见解如何。”
说话间,苏哈已缓缓走到了阵前,那塞提对他十分恭敬,侧马让在一边,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脸。而他却是只对着百里霂点了点头,淡红的唇边始终泛着笑意:“将军还是来了。”
百里霂眼神极冷,并不说话。
苏哈墨蓝的瞳仁深不见底,一眨不眨地看着百里霂道:“事到如今我却仍不想与将军为敌,可惜兵临盟国城下,我真是为难了。”
他独自向前行进了一段,在离炎国大军几乎只有十步的距离处停了下来,声音低沉柔和:“这些年我始终不曾忘记过将军,不知将军可曾忘记伊尔了呢?”他说完从怀中取出一个墨黑的令牌,放在掌中轻轻摩挲着,忽而又抬起脸妩媚一笑,轻轻点了点下唇,“将军可还记得伊尔这里的滋味了?”
苏漓脸色难看地听着,生硬地挤出笑容来,冷笑道:“我倒是第一次在两军阵前看到这种场面。”
百里霂低低道:“我也是第一次看见。”他一抖缰绳向前几步,对着苏哈道,“琐碎旧事不必多叙了,苏哈大人是来代伽摩王送降表的么?”
苏哈也不生气,懒懒地抬起手将那令牌重新塞进怀里:“百里霂,你若不是与我国为敌,我倒真想结交你这样的人物。”
“我原本也想同苏哈结交,可惜,”他话语冰冷,“乌木合的骑兵全军覆没之时,你我便已是敌人了。”
苏哈歪头想了想:“那支北凉军队?他们不过是你手中的降兵,死了又有什么关系。”
他淡金的发色在阳光下依旧耀眼夺目,而百里霂只觉得刺眼,他微一扬手,将一个东西丢了过去:“话已叙毕,这便开战吧。”
苏哈望着怀里那被捏断的玉骨,手指轻轻滑过上面的朱砂刻印,极低地叹了口气:“百里霂,我真是不忍心。”
夜间,离极西城不远的营地里点点篝火,白日的喧嚣都渐渐散去,苦战的疲惫使得士卒们很早就返回营帐安睡,鼾声此起彼伏。
中军营帐却是亮了半夜的烛火,诸将依次坐在两侧,百里霂在正中,经过一天的征战也是染上些许疲惫的样子,微微撑着额头。
“尹将军好像一直有话要说?”苏漓侧头问道。
尹翟站起身,向其他人拱了拱手,才道:“今日攻城时,我曾趁乱攀上极西城墙,无奈伽摩人反抗得厉害,我们又退了下来,虽然来回不过一瞬,但我还是趁机看了看城下的布局。”
“你看到了什么?”
“这城内并非开阔无余,南北各只有一行夹道,宽窄恰好只能通过一支骑兵,”尹翟咽了口唾沫,“所以就算我们攻进城去,也会被堵得死死的,难以有胜算。”
曲舜不由得皱了眉头:“他们的防守确实严密,就是我们在灵州也未曾想到过这么复杂的城防布局,如今敌方强兵重垒的,我们该如何是好呢?”
百里霂放下撑着额头的胳膊,转头看他:“我看见这极西城构造时曾想过一个问题,这或许也是极西城城防的弱点。”
“将军指的是什么?”
百里霂并不急着做答,反而问道:“我们今日攻的不过是东南面的一个城角,却遭遇数万守卒,对么?”
苏漓仿佛立刻明白了过来,他径直走到沙盘边:“这座城每个城角外侧都被截断,又成钝角,算来竟有十来个外角。将军是说,就算城中有数万守军,也万万看守不过来。”
百里霂点了点头:“不错。”
百里陵插嘴道:“可是我们始终攻打的都是城东一带,他们其他方向并不用布防啊。”
“你才打过几次仗,也敢上前胡说,”苏漓有些不耐烦,“绕城偷袭的事也不是没人干过,伽摩人岂敢大意。”
“那……难道是那个苏哈会撒豆成兵?”
苏漓翻了个白眼,干脆不理他,转向众人道:“我料想他们必然分重兵轮流把守几个重要方向,而其余城角的防守则是每日变化,所以一定有城角无暇分出人手,只是插几杆旗做做样子罢了。倘若我们能察觉到何处城防空虚,可趁势而上,一举夺之。方才尹将军说外城只由小径相连,倒不算是个坏消息,毕竟到时候他们大军都无法迅速来援。”
曲舜低声道:“就算如此,但以我们的兵力也并不足以包围整个极西城勘察他们各城角的防守,若是一味碰运气,可能在我们碰上守卫空虚的城角之前就已把兵力折损光了。”
尹翟在他身后附和道:“曲将军说得是,虽然我们今日轮番应战,折了伽摩不少人马,可极西城依然稳如泰山,我们却死了数千士卒,这可不是什么小数目。”
百里霂沉默了片刻,发话道:“你们的担心都有道理,眼下还要保存实力,不急着与伽摩决战,还是等乌木合在北凉筹措完新的人马回来,再作打算。”
“那这几日我派些斥候去查探一番,看看他们有什么轮番值守的规律没有。”尹翟道。
百里霂微微点了点头,也站起身:“不早了,都散了吧。”
众人三三两两地离开主营,只有苏漓一人在案前收拾着笔墨,刚卷起地图,便听“啪”的一声,一支羊毫细笔掉落地上,笔管摔成了两半。
苏漓眉头一紧,隐约觉得有些不祥,却还是摇了摇头,将断笔拾了起来,这才转过身。却见百里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