伋川从后面揽过他僵硬的背脊,陆琛没有拒绝,整个人软在对方的怀里。伋川的身体还是比常人温度低一些,此时却是陆琛唯一的热源,如此般的孤立无援,能有这么一个依靠真是太好了。陆琛想即使最后结果不尽人意,有这么一瞬间也是安慰。
而伋川搂着陆琛,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要劝他放弃吗?可是一笔血债血淋淋的挂在眼前,如何能心甘情愿。要劝他坚持吗?伋川自己都不知自己在坚持什么,又有什么立场对别人的人生指手画脚呢?他甚至不知道,那个所谓的真相被揭开的那一瞬间,陆琛是否会得到他想要的解脱。
想到这里,他真正地在内心钦佩樱远之,不管那个人做了什么,他能让陆琛至今保持一颗纯真的心,光凭这一点就足以让他感激万分。人苦难的本源都是意识到自己无能为力,世间的事只分为两种,成功和失败,差一点不叫差一点,叫万劫不复,这种残忍也许陆琛还没有经历过。陆节经历过,他在巢湖失败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他悲剧的结尾,而自己在给陆节写第一封信时起他的命运就不再是他所控制的了。
他不忍心对陆琛说什么,能有一个希望的影子总比什么都没有要来得容易,他也不知道把陆琛带去慈济堂是不是正确的决定,可是正如他所说:我是一只乌鸦,所以我别无选择。陆琛也别无选择。就连普通人也不敢想撂挑子不干就擦擦屁股走人,陆琛自己想必也明白,就算是个死,也要硬着头皮去死。
而他?伋川在心中轻笑了一声,他只是一个人微言轻的无名鼠辈,三生有幸能陪着小公子走这一段路,已经死而无憾了。
“小公子?”
“恩?”
“能再给我一个纸片变的小人吗?”
“你不是已经有了吗?”
“多多益善嘛。”
陆琛不明所以,只好从怀里现掏出一张纸,一边折一边说道“之前的都用完了,只能现折一个给你。”
伋川越过陆琛的肩膀,看见对方手指翩飞,一个活灵活现的小人逐渐显出雏形。看陆琛平时不苟言笑正儿八经的样子,真想不出他还能有这么手巧的一面,伋川像看破了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偷偷笑了起来,陆琛感受到伋川的气息和身体的抖动
“笑什么?”
“我在笑日后即使看不见小公子,能有这个小小的玩意儿,也算是能解一解我的相思之苦了。”
陆琛心跳漏了一拍般扎痛,斥道
“胡说什么!”气势还没立起来,手就先开始颤抖,抖得那小人的头一上一下,十分滑稽,“我不让你走,你想走到哪里去?”
伋川也不反驳,默默稳住陆琛的手,那小人终于不再摇头晃脑
“你不是要保护我吗?你走了我怎么办?”
“等我们把坏人都打跑,那时你就不需要我的保护了。”
“谁说我不需要?我走路磕着了怎么办,吃饭噎着了怎么办,喝水呛着了怎么办?你说啊,怎么办?”
陆琛像个没有糖吃的小孩无理取闹,伋川却只是叹一口气,手上的力气又加了两分。
“多谢了,小公子。”
多谢你让我能死而无憾。
第29章 野草又生
扬粤城
“诸位的折子我看过了,其他的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有一封折子中提到安庆府一带有谣言四起,却语焉不详,一笔带过,不知何意?谁来说一说啊?”
偌大的厅堂里只有樱帝的声音回荡,樱帝在年龄上已近古稀,但是面孔中所带帝王之气仍然有着不怒自威的气势,锐利的双眼扫了一圈,众人皆唯唯诺诺弓着腰,竟然连与其对视都不敢。
“李言史,你来说说。”樱帝扶了扶袖子,漫不经心的点了一个人。这位李言史平时弹劾起别人来可谓是咄咄逼人寸步不让,即使在御史行列中也算是赫赫有名,多少人暗地里恨不得把他的舌头割下来。如今被点出列的他,却浑身发抖,比看见老虎的耗子还要再怕上十分,整个人佝偻着恨不得钻在地底下,让谁都看不见他。只是帝王下令岂敢不从,李言史扑通一声跪在大殿中心,双手撑在地面上,舌头都没有捋值地回道
“回禀帝君,安庆府,安庆府前段时间确实有些流言蜚语,不过下官以为,这种民间相传的小事不值得打扰帝君。”
“哦?李言史的意思是,孤只有捂住耳朵闭上眼睛,才能把这个江山坐稳?”
“下官不敢,下官该死。”
“说吧。”
“其实,下官也只是,只是听说,眼不见不为实,传得夸张了点也是下面的人想邀一邀功,”不愧是言史,死之前都要拉上几个垫背的,不过樱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才说几句话,额头就冒出豆大的汗珠,“是一个关于一只乌鸦的谣言。”
“一只乌鸦?哪只乌鸦啊?”
“是,是一只叫‘三足鸦’的乌鸦。”
此言一出,倒是没有激起多少反应,大家碍于上面坐着的樱帝,都不敢互相交流,不知情的人心里都在暗暗琢磨这‘三足鸦’是从哪个疙瘩里冒出来的乌鸦,居然值得让帝君亲自过问,而知情的人已经抖得如同筛糠一般。李言史额头抵在冰凉的地面上,一滩水迹就从他的眉心蔓延开来,他甚至不敢抬起头去看一看樱帝的表情。
樱帝双眼眯成了两条缝,像是听见什么奇闻异事一般,竟然露出一丝微笑,只是这笑容配上他杀气腾腾的目光,如同阎王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