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江东把他的手机扔还给他:“在你昏迷期间手机响了七八次,前几次来电显示都是‘熊啊’,我没接,后来看到是马克才接了。”
吴越颤声问:“马克是催我回去吗?”
孙江东摇头:“马克让你别回去了,以免遭受什么不测。他说你们那位赵总根本没有十点钟去西饼房视察,而是提前到九点去了,还带了几个不三不四的人——据说是什么董事——然后你就被开除了。”
“开除了??!”吴越如遭雷击。
“对啊,学名叫做用人单位单方面解除劳动关系。”孙江东说,“啧,这点儿小事有什么好哭的?”
“失业算什么小事?!”吴越怒火中烧,眼泪夺眶而出,“老子都混成这样了还不能掉几滴眼泪?”
孙江东拍着他的肩膀说:“以后还能自谋职业嘛!”
“真的被开除了?”吴越捂着脸,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你没听错?”
“马克是这么说的。”孙江东摊手。
吴越再也不仰躺着了,他忽然翻身,用昏沉钝痛的脑门撞击铁丝床:哐哐哐哐……
另一边,酒店。
时间倒回上午八点五十五分,赵忱之出现在西饼房门口,然而这并非他的本意。
原本的路线是首先参观新改造的中餐厅后厨,接着是重新装修的部分餐厅,然后是即将完工的日餐厅装修现场,再然后是西餐厅南美风情主题月的布置,最后才轮到全员换血后大获好评的西饼房。
可业主方那位六十五岁转氨酶高起动脉硬化了还自认为是少壮派的董事长,极为任x_ing地要先视察西餐厅,猜测原因八成是他早上没喝咖啡,所以急需咖啡。
西餐厅和西饼房是紧挨着的,看完了西餐厅,能很顺路地去西饼房和日餐厅,而中餐厅和中餐厨房都在楼上,所以视察路线必定会改变。
少壮派阔步迈入西餐厅,粗看了一圈便捧起了咖啡,其余董事不想喝的也得喝,赵忱之极为耐心地陪他们坐了五分钟,不咸不淡地聊了两句,终于按捺不住,找了个理由先往西饼房去。
推开饼房那扇双向可开的深红色弹簧门,他看到了意料之中的一切:
触目的当然是横幅,红纸上金色大字,一看就是半文盲马克的手笔:
——热烈欢迎各级领导立临指导既热烈庆祝赵忱之、吴越订婚快乐,永结同心,白头皆老!
接着是高潮,老让和马克一人守着一侧大门,见到赵忱之马上“砰砰”拉响了,彩带、亮片、碎屑、假花瓣漫天飞舞,真是东风夜放花千树,五采祥云绕绛台。
老让扔掉礼花拍着巴掌咆哮:“好浪漫吼吼吼吼吼吼——!”
接着是音响——黑胶唱片机——看来老让回家去不止拿了手机。
唱机里播放着他精心挑选的某支香颂,一位声音醇厚的中年女子慵懒又感伤地歌颂着往事和爱情。
接着是洁白的哈达。
马克啊马克,你一名外企、汉族、少年好端端地为什么要献哈达?!献个花圈也比哈达正常啊!
再接着是……
赵忱之愤怒地扯下哈达,在老让点燃挂鞭前的最后一刻阻止了他。
老让问:“干什么?我好不容易把两条鞭炮在地上排了个‘囍’字!”
赵忱之说:“恕我直言,那个字似乎是‘豆豆’。”
老让说:“意思到了就行了,我不认识,马克也不会写。”
赵忱之怒极反笑:“在店堂里放鞭炮不符合消防管理规定,我不允许!让皮埃尔,我给你三分钟的时间,请你赶紧把这些……”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外头有人声,原来是少壮派和几位董事、副总已经喝完了咖啡,跟随着总经理的步伐往西饼房走来。
赵忱之十几年的武学造诣都凝聚在了这一刻,他翩若惊鸿,惊若蛟龙,冲天而起,动如参商,越过马克和老让的头顶,把挂在对面墙壁和天花板交界处的横幅撕毁了一半!
少壮派和董事们谈笑风生地进来了。
“哦哟!”少壮派停止高谈阔论,望着横幅满脸惊喜,“热烈欢迎各级领导立临指导既热烈庆祝赵忱之……赵忱之怎么啦?”
赵忱之一边把手中的纸团撕烂撕碎,一边硬着头皮说:“没什么,他们有些乱来,是庆祝我担任总经理两个月零二十一天整。”
少壮派抚掌大笑:“这很好啊!说明赵总你面向基层、很有群众基础啊,群众拥护你,支持你,把你当贴心人,你才能干好工作嘛!”
他得意地对身后的董事们说:“我就知道没选错!前一年我为了引进汉密尔希斯顿酒店管理方,美国都不知道跑了几百次,那时候你们个个反对,说他们不接地气,管理不好中国的酒店,现在你们看出初步成效来了吧?人家派了赵总来,赵总在店爱店,在店忧店,怎么看都像人民培养的干部!”
那些董事有个别殷勤地颔首微笑,还有个别是一副连马屁都懒得拍的神气,一位董事指着横幅说:“‘莅临指导’的‘莅’,和‘暨赵忱之’的‘暨’都写错了。”
老让满不在乎:“我写的,我是法籍华人,长这么大一共上过三年汉语班。”
一位副总笑言:“咦,唱片机不错啊!”
老让说:“我有个毛病,工作时必须听歌,否则做不出好吃的西点来。”
“那这地上的‘豆豆’和彩屑花瓣……”
“这是企业文化宣讲仪式,每天早上我们都得来一回,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