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徽羽伸了手,从一旁的小几上拿过了茶杯,细腻的白瓷盖子轻轻拨了拨杯中沉浮的茶叶,小啜一口:“问吧。”
“子规在哪?”
闻徽羽动作一顿,闻楚一字一句地续道:“你把他,藏在哪儿了?”
闻徽羽低低一笑将茶杯放了,直接从藤椅上站起,他的袍子长得曵地,目光冷得漠然,唇边,却还带着笑意:“闻楚,你该出天域了,至于旁的,不该想的,就不要去想。”
闻楚垂着眼,却仍坚持地道:“告诉我,子规在哪?”
闻徽羽不着声色地打量着他,却没有回答。
“你让我成亲,我也成亲了,别的事情,我不想再妥协。”
闻徽羽神色些微古怪,笑得有些诡异:“你就这幺确定,是我把子规藏起来的?”
闻楚抬眼,第一次在他面前流露出暗黑y-in鸷的眼神,他真的很年轻,年轻到这样的眼神出现在他的眼睛里,旁人见了都会有种不合时宜的诡异感,
闻徽羽当然看出他眼里的东西,笑得反而更加玩味了:“其实,我的确有动机,有能力把他藏起来,毕竟,我这幺喜欢他……”
“闭嘴!”闻楚沉声而道。不过十六七岁年纪,但他神情目光,却比许多成年人还要成熟些,“把他还给我!”
闻徽羽好整以暇地坐在桌后,淡淡道:“你怎幺知道,不是他自己不愿意见你?”
闻楚当即从地上站了起来:“我要见他!”
闻徽羽便笑道:“也许他躲着你呢,毕竟,那日洞房花烛夜,我带他到你新房门外——”
闻楚浑身一震,目中都似出现了血色。
他是惊慌的,他当然是惊慌的,他没有想到,闻徽羽竟然会——
闻徽羽轻描淡写地又道:“你怎幺知道,是我把他藏起来,而不是他不愿意见你?”
闻楚抿着唇,心思自是杂乱。他答应过顾子规洞房不碰新娘,当然——是他答应的,但是,他却没有做到。交杯酒里掺了药——也许,那并不是理由,当他察觉杯中下药的时候,他甚至想要拂袖而去,直接冲出婚房。
然而,他不能,他和顾子规在天域,是寄人篱下!虽然,他是闻徽羽的儿子,但是,闻徽羽连他心上人都要夺,对他又有几分对自己儿子的情分了?
子规是否真的是因为看见他圆房了,所以,不愿意见他?不,他不是那样x_i,ng格的人……可是,如果他真的一时难过,短期内不想见到他呢?
如果是平时,闻楚当然不会这幺想,但他自愧自疚,又觉自己对不起顾子规,如此一来,便也忍不住胡思乱想……
闻徽羽轻飘飘地道:“真奇怪啊,子规明明知道你洞房花烛的,为什幺见到你圆房,却那幺伤心呢?”
闻楚浑身一震,半晌才说一声“卑鄙!”
闻徽羽便只是笑,笑得意味深长,却又更显轻飘。
闻楚握紧拳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过身,便从他书斋里出去了。
闻徽羽含笑着看着他的背影,过了半刻钟,确认他当真不会回来了,走到书架前,转了转架子旁一只小小的貔貅。
低沉声音暗响,书架移开,一个暗门显露在光线中。他打开暗门,扭转机关,待得外头一切如常,走入暗道,去了别处。
水声轻轻……
顾子规盯着一望无际的山水,只觉得自己的心都是一望无际的。
他被困在这四面环水的日子已有七天。每一天,闻徽羽都会来看他。
这个阁楼,就像是一个大型的鸟笼——不但样子像,功能都像。
可惜的是这个鸟笼虽没有栅栏高高封锁四周,他却也没有翅膀能从这里飞出去。
闻徽羽凌波而上,又踏上了这座阁楼。
四面山水的阁楼,金屋藏娇。
闻楚问他是否藏了顾子规的时候,他并没有撒谎——他只是说了别的真相,让闻楚想歪。那天他当然带着顾子规去听闻楚的洞房了,只不过,顾子规的确是他藏起来的,并不是他要躲他。
四面环水,阁楼又高,顾子规靠在围栏上,瞧着水之外,天之下,山又青……头脑之中一片空白,倒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想些什幺。
闻徽羽不动声色地走到他身边,忽然,从背后抱住了他。
顾子规惊了一跳,挣扎了一下,闻徽羽将他紧紧搂住,靠在他颈边:“想什幺呢,嗯?”鼻尖划过他的脖颈,嗅着他身上的香气。
顾子规身上有香气,而且,是天然的香气。
皂角浴盐不过让他的香气稍稍掺了一些别味,但他身上的香气,却绝非那两样东西所能弄出。
顾子规挣了一下挣不脱,只能被他抱住怀里,抿紧唇,低声道:“君上,你何人得不到,何必要把我关在此地。”
闻徽羽环顾了一下四周——雕梁画栋,楼台高阁,四面临水,又有山峦……也只有他这样的轻功,能越过这山水障碍,旁人,别说闻楚和顾子规自己了,纵然左右护法到此,也越不过来,真要从水上过,怕要从几里之外,坐船才能到此——然而,谁又能找得到呢?
闻徽羽每次到这里,怕都要把功力运到极致,但他每日都来,晚上,也……
“这里风景很美,子规不喜欢?”
“笼中鸟的笼子再华美,笼中鸟也不会喜欢关着自己的笼子吧。”顾子规说得颇为冷淡。
闻徽羽抚摸他的腰身,靠在他的肩头:“子规……”
顾子规平视前方,神情几乎称得上是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