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问了人,林熠便到外苑枫廊方向去,果不其然恰遇着刚告退的顾啸杭。
顾啸杭见林熠来,怔了怔,林熠与他对视片刻,也不知拿他怎么办才好,收了收手里往放下的马鞭丢给仆从。
皇宫长廊望不到头一般,林熠静默着,顾啸杭反倒先开了口:“听说了?金陵城一贯传消息快。”
江州,天地间雨幕绵延。
邵崇犹从茶楼里出来,街上行人匆匆,只见疾走而去的步伐和无数油纸伞面。
左右望去未见聂焉骊,他戴上斗笠踏进雨幕中,看了一遭,便果断往西边去。
未几步走到一处巷口,余光被一抹朱红吸引,邵崇犹走过去,拾起地上孤零零的朱红油纸伞。
聂焉骊有时候脾气倒真是让人不懂,譬如下雨天一定要撑伞,即便很不方便。邵崇犹都由着他,倒还觉得挺有趣,挺可爱。
伞是聂焉骊的,伞柄一处切口锋利,竹干斜斜被斩下一截。
邵崇犹望进黑沉巷内,捕捉到砖石上深深的交错剑痕,眉心一沉,收伞按剑追入雨中。
第101章 阮氏
林熠面对顾啸杭, 很不是滋味儿,他不在意人的出身,于是阙阳公主身上更加无一可取之处。
封逸明也过来了, 反倒心平气和的, 三人在廊下相对无言,心里思绪纷乱。
林熠还是开口道:“她是不是威胁你了?”
顾啸杭仍是眉眼俊朗, 清贵文雅,轻笑道:“怎么这么说。”
林熠直言道:“她做事一贯那样……你已经是例外中的例外了。”
“别多想, 顾氏也不是那么好拿捏的, 是我提的请赐婚, 便是我的决定。”顾啸杭总比同龄少年成熟稳重。
“你怎么今天不发火?”林熠心里沉重,转头扯开话题问封逸明。
“这回发火也没用了。”封逸明平静无波,满脸写着“嫁出去的顾啸杭泼出去的水”。
三人晃晃悠悠出了宫, 又走到顾家宅子门外,如今木已成舟,封逸明也不说什么责怪的话,只是拍拍顾啸杭肩膀:“其实也没什么, 你好好的,别被她祸害了,也别跟她学坏, 旁的都跟以前一样,咱们还是朋友。”
顾啸杭有些动容,林熠撞了封逸明一下:“可以啊,想不到这话能被你说出来, 懂事多了。”
封逸明回怼了林熠一下,顾啸杭看着他俩便笑,目光时常停留在林熠身上,三人仿佛还是昔日少年,打马而过不知愁。
三人在府里开了数坛陈酿,喝得七倒八歪,或躺或坐在院内藤榻花架下,林熠微微闭目,顾啸杭靠在椅背上揉着太阳x,ue看林熠,封逸明醉醺醺地勾着顾啸杭肩膀问他:“驸马大人,你说说,你图什么呢?娶不到喜欢的那个,就随便娶一个,你……随便得也太随便了。”
顾啸杭笑笑:“顾家人不做亏本买卖,也不全那么糟糕。”
封逸明看了看林熠,又看看顾啸杭深沉似水的目光,叹了口气,还想说什么,最后只是开玩笑道:“也挺好,阙阳至少听你的话,你看着点儿她别干坏事了,也算为民除害。”
林熠半醉着睁开眼,丢了颗花生砸封逸明:“会不会说话?”
封逸明拎着酒坛扑过去,林熠跟他叫嚣着打成一团,阳光从花藤间隙落下来,顾啸杭仰头饮尽杯中酒,丢下杯子也扑上去,院中蝉鸣阵阵,笑闹不绝。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江州。
苍穹云层密布,雨水不停,昏暗天地间几无行人,一座朴雅大宅高墙黛瓦,内里雕梁画栋,飞檐j-i,ng美。
数道闪电横空亮起又消逝,邵崇犹修长遒劲身影踏檐瓦而入,毫不犹豫跃进大宅。
甫一入内,还未落地,十数私卫高手纷纷上前围住他。
“何人擅闯私宅!”
邵崇犹抬指顶剑出鞘三寸,宽大斗笠遮住他半张脸,雨水顺着斗笠边沿淌下,满地汇成细流,倒映着院内剑光。
“他在哪?”邵崇犹毫无情绪地问道。
周围高手蓄势待发,戒备而狐疑,打头一人冷道:“识相还是自己离开吧。”
“聂焉骊在哪?”邵崇犹又问。
众人手中兵戈寒光俱现,缓缓围拢,“没有这个人。”
邵崇犹眉头一压,不欲与之多周旋,万仞剑唰然出鞘,横空一道冷寂弧光,当即击退身周数人,而后猛然冲出了包围,径直往府宅内去找人。
府邸护卫又岂是好打发的,紧随其后追至不舍,邵崇犹侧身出剑,硬是将几人手里兵器纷纷卸去,又在腾空跃上檐角的同时反手击倒三人,却并未夺谁x_i,ng命。
他沿高窄院墙一路飞奔,身如鹰隼,高处扫了几眼,果断往后宅去。
一路边打边行,待到后宅厅堂院前,护卫不减反增,全都朝他涌来。
邵崇犹即将失去耐心,万仞剑上雨水滑落,他提剑跃下屋檐,落在院子正中,直接往厅堂内去,黑色武靴踏地便ji-an起几簇雨水。
两旁和前后前仆后继的护卫眼看要迎上他剑锋,但他根本看也不多看,挥剑瞬间杀气毕露。
恰在此时,高大朱漆雕镂屋门被推开,一名锦衣华服的中年男人从厅中出来。
中年男人一抬手,一脸沉肃:“我看看,什么人竟敢闯到这里!”
院内众护卫瞬时住手待命,所有人围住邵崇犹,而邵崇犹抬了抬斗笠,露出英俊冷漠的眉眼,依稀有些不耐烦,依旧是那句话:“聂焉骊在哪?”
中年男人冷笑一声,愠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