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呆头鹅”三个字,韩仪清脸颊绯红,采苹以为她是热着了,忙上前给她轻轻打着扇子。1←2╩3d═i点她却那是热,不过是忆起一些往事,念出呆头鹅三字,心里像踹了只活泼的小鹿,跳啊跳的。
“呆头鹅”转转脖子,以为自己呆愣的样子,遭了人“嫌弃”,笑着反驳道:“我可不是呆头鹅,表姐可听说过纪渻子为齐宣王养斗鸡的典故?‘望之似木鸡矣,其德全矣,异鸡无敢应者,反走矣。’我不过看着呆若木鸡罢了。”
这个典故说的是内秀于心者,气度端凝,喜怒不形于色,外表看着愚钝,其实是大智若愚。
她摇头晃脑的掉完书袋,笑看向韩仪清。
韩仪清见她这般活泼,不觉便也开心了许多,嘲她:“明明自个儿恍了神还要自夸一番,羞也不羞!”
宁泽原就是投其所好哄她开心罢了,见她笑了,便闷头自吃了几牙儿西瓜。不过略说了几句话,韩仪清便又咳了起来,两个丫头扶她到床上靠着,不一会却又呕出一口鲜血来。
待收拾好了,韩仪清又拉住宁泽道:“你小时候我虽然带着你玩过一些时日,这几年却不曾见过,难为你不对我生分,反倒是坦诚的劝慰我。”
宁泽顺势坐在床边,又听她道:“我知道你迫于生计答应了母亲,也知你心里忐忑,”说着摸摸她的头发,接着说道:“虽然你‘大智若愚’,但毕竟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害怕也没什么丢人的。”
宁泽不过是为了哄她开心罢了,哪里是真的大智若愚?若真有几分智慧何至于最后落得那般下场,一时血勇倒是挺适合她,故作嗔怪道:“表姐莫要取笑我。”
嗔笑的脸庞圆润漂亮,像她,又不像。
韩仪清道:“庄嬷嬷有句话说的对,我这‘病’早晚要好起来,病好了可不就眼见的一天比一天健壮么,故而你也不必为此忧心。”
“再者,我们以为对一个人极为熟悉,其实不然。别人第一次见你或许会怀疑,第二次见就变成了疑虑,到得第三次再见已经习以为常,早就忘记了原本该是什么样子。”
“时间再久了,他们便都会按照你现在的样子去回忆我的样子,而我具体是什么样子到最后估计生身父母都不能记清楚了。”
话中意思斩钉截铁,声音却是轻轻柔柔,说到最后又红了眼眶,
坐在旁边打络子的两个丫头都是自小照顾她长大的,听到这话心里不免涌出些悲凉,采苹道:“姑娘刚刚还说会慢慢好起来,这时怎么又说这种丧气话!”
说到这里韩仪清也难过,她不似宁泽所想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反而内里还有几分刚强,但到底病弱,又自伤自怜日久,虽然嘴上说着好起来,心里却是想着自己永远也好不了了。
宁泽心间也是一寒,韩仪清这番话说的确实有理,你觉得极为熟悉其实最为陌生,日久潜移默化之下不是你的也是你的了。
又见韩仪清弱骨纤纤,虽然因病的太久眉间拢着点点愁态,那份光华却未曾稍减,委实是个蕙质兰心的姑娘。
宁泽张口要劝慰她说,只要放宽心,身体会一天天好起来。话到嘴边觉得这话对这样一个姑娘并无用处,反而显着太过客套,便改口道:“我总是会记得的,我要是不记得表姐了,我不也记不得我了么?”
有些拗口的话,她一说出来难得韩仪清瞬间便懂了,她倒是从未在这个角度想过,一时间觉得宁泽也是个可怜人,她病着或许就要死了,而宁泽却一点也不能为自己做主。
韩仪清又问道:“看你想事情也不是十分糊涂,怎么就会和信国公家的世子纠缠起来?”
宁泽最怕别人追问此事,若说上辈子,她自然是豆蔻年华少女心动才要跟着徐呈逃走。
她本要含糊带过,哪知韩仪清定定看着她,眉头还皱着,似乎非要寻个答案,她在记忆中搜寻了一番,应道:“他长得好看,又懂女儿家心思,自然喜欢。表姐不知,我幼时有些胆大妄为,只图个一时快活,没能想得这么长远,由是吃了恶果。”
“呸”韩仪清斥她:“什么一时……这种话你又那里听来的,一个好好的女儿家怎能说这种浑话。又什么幼时,你现在也还小呢。”
宁泽点头任她骂,韩仪清好像真生了气,转过身朝向床里侧,幽幽的说道:“你可没同徐世子怎样吧?你可知他是沈大人的外甥,日后少不得要见面的。”
沈霑同徐呈的关系她自然知晓,然她这一天一夜却未意识到这点,韩仪清这番点破才让她醒悟,脑袋里“轰”一声响,一时又怕又乱,转念后,摸了摸袖中烧毁了一角的手帕,眼眶不由得发涩。
韩仪清背对着她,见她久久不语,有些着急的转过脸来道:“你该不会,该不会,你好糊涂!”
宁泽忙道:“我虽同他私相授受,倒也发乎情止乎礼,表姐不要担心。”
却还是莫名挨了韩仪清几记眼刀子。
这一场叙见比想象中耗时久,莫说韩仪清便是宁泽都觉得有些累了,采苹领着宁泽出去前,韩仪清又嘱咐了句:“我母亲说的你听听就是了,不必全部遵从。你年纪小小困在这楼上太过无聊,出去走走也无甚妨碍,稍作下遮掩便是了。”
末了又加了句:“他们这些人谁又具体知道我是怎样的,不过做出个他们想的样子给他们看罢了,你是个聪明的,随机应变就是了,莫要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