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愣,咬着冰棍想了想道:“因为……你考上了别人梦寐以求的大学啊。”
“别人的梦寐以求,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一时语塞,总觉得这话有问题,又挑不出什么错处。但那一瞬间,“盛珉鸥和我不一样,和普通人也不一样”的念头,第一次如此清晰出现在脑海。
我开始回忆,结果发现盛珉鸥好像从来没有为了哪件事欣喜若狂过,也从没见他落过泪。年纪越大,他便像与谁都隔着一层,感情越不外露。
他并非不擅交际,也不是只会闷头读书,他就是……和谁都不亲。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别人的事和他没有关系,他的事也不需要别人掺和。
后来他大学住校,搬离了家里,现实上的距离差,让一直以来只是模糊存在的“可能会失去他”的念头逐渐成型。
从前,我以为是盛珉鸥的无比聪慧,是他有别于我等凡人的高超智商造成了这种距离感。我拼命地追赶他,缩短彼此的距离。他拉开一丈,我就缩短九尺八;他不喜欢我粘他,我就越是要粘得紧;我无法阻止他离我越来越远,那我就去做那个离他最近的人。
后来,我发现自己可能想错了。
就好像人一日要吃三餐,花谢必定经历花开,落雨就会有y-in云。考上一所好的大学,拥有一份为人称羡的好工作,对盛珉鸥来说也不过是人生必不可少的一个寻常步骤。他按部就班地做着普通人该做的一切,世界不过布景板,旁人不过n,他能分辨对错,却无法产生过多的情感波动。
就像他不断告诫自己要远离我一样,认定一个目标,他便不会去管旁的,仿佛一名固执的殉道者,严苛扫除一切障碍,并不顾及我的悲喜。
而当“不要靠近我”这一决策出现偏差,他可能也并不能很好的解释,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失控。
别人感到快乐的,他未必快乐;别人感到伤心的,他也未必伤心。相反,别人不会为此感到快乐的,他未必不会感到快乐;别人不会为此感到愤怒的,他也未必不会感到愤怒。
他总是显得十分冷酷,因为没有什么能真正触动他的心。他又很疲惫,因为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太过无趣、愚昧,不和他的心意。他认为痛苦的人生毫无意义,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为了一丝甜而忍受九分苦。
他其实是个彻头彻尾的悲观主义,但或许他自己也没意识到这点。
醒时已经接近十点,我倒是不想起,但窗外照进来的太阳实在猛烈,让我无法再睡下去。
盛珉鸥不在屋里,鉴于今天是工作日,他又是个工作狂,所以我猜他应该是上班去了。
他离开的时候我隐约有所感觉,但实在是睁不开眼。
身上黏糊糊的,不太舒服,我挠着头进盛珉鸥的浴室洗了把澡,洗完用浴巾一围,发现洗手台上一瓶黑色香水。
对着空气喷了两下,深吸一口气,与之前闻到的隐隐狂野的木香混合皮革香不同,前调有点茶叶味,还带着一丝淡淡的铃兰气息。跟盛珉鸥真是绝配了,表面沉稳、优雅、衣冠楚楚,私下里皮带一抽,咬你脖子的劲儿比谁都狠。
我的裤子昨晚已壮烈牺牲,只能从盛珉鸥衣帽间随便扒拉一条换上。然而盛珉鸥比我高一点,尺寸有些不合适,穿好了还得卷两圈裤腿,瞬间让这条裤子掉价不少。
穿戴齐整,揣上那瓶看起来就很贵的香水,一出卧室,便再次看到对面紧锁的房门。心中一动,机会难得,就又想进去看看。
一回生,二回熟。熟门熟路输入密码,正等着门开,手下突然响起刺耳警报声,吓得我一哆嗦,差点没抱头蹲下。
我茫然地盯着那锁,心里升起不妙的预感。
手机里有两条未读信息,一条沈小石发来的,问我今天去不去店里。还有条郑米米发来的,问我昨天吃得怎么样。
我回了沈小石说会晚点过去,又回了郑米米一个微笑,告诉她我昨晚吃得很撑。
拦车先去了盛珉鸥的公司,前台正在订饭,见我来了问要不要连我的一起订。
“不用了,我很快就走。”我冲她笑笑,直直往盛珉鸥的办公室而去。
进去时,盛珉鸥正在窗边打电话,看了我一眼,又收回视线。
“您不用担心,我都会处理好……”盛珉鸥不断应允着对方什么,几分钟后,电话到了尾声,挂电话前,他说了句,“保重身体,萧先生。”
姓“萧”,还让他语气这么恭敬的,难道是萧随光?保重身体……萧随光昨天还看着好好的,怎么今天就要保重身体了?
“什么事?”盛珉鸥挂了电话,仍旧立在窗前,也不看我,只是低头摆弄着手机,似乎在给谁编辑信息。
看他这自如的态度,要不是我现在腿还软着,我都要以为昨夜的一切不过是场荒诞的 y- in 梦。
“十年前你约我去废墟,到底是要我看什么?”
一切的一切,都在逐渐明晰,只有这点,仍让我心存疑惑。
盛珉鸥指尖一顿,半晌才继续:“你之前不是问过了吗。是我故意引你去见齐阳,故意让你们两个相互厮杀,一切都是我预谋已久。你这十年的不幸,都是我造成的。”
“不对。”我斩钉截铁,“你撒谎。”
盛珉鸥终于抬起头,先是对着正前方不耐地重重吐息,再是看向我。
“你偷偷进过那间屋子了。”
果然,他知道我进过那间上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