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这样的速度下去,他伤势要全好,怎么说也要两年。
“起风了。”不想禅师忽又望着殿外。
顾拥雪顺他视线看去,便见殿外山间的树林翻涌着叶浪。
——山风不小。
“若有朝一日,小徒行差踏错,顾仙长请念在今日所见,费心引导。”不想禅师起身,郑重行礼道,“老衲感激不尽。”
“大师言重。”顾拥雪亦起身回礼。
无若远远地站在殿外看着,四面八方的风都吹到了他的僧衣里,冷得透骨。
裴钟亦第一个走出殿门,瞧见他便是眼前一亮:“大师还生气吗?”他凑到了他的身边。
无若板下脸道:“我不是大师。”
裴钟亦道:“您是大师,以前是大师,现在也是大师!”
无若自嘲般地道:“真正的大师能够五蕴皆空,可我却有仇恨之心。”
裴钟亦了然道:“是因无妄宗中的分歧?”
“施主是天机阁的人,自该知天下诸事。”
裴钟亦摸了摸自己的脸,道 :“八年前妖魔大战时,西无妄早已退居莲佛山,这也不能说是东无妄的算计……”
无若寒声道:“你方才所见,便是东无妄的算计了!”
裴钟亦一怔,竟不由打了个哆嗦。彼时静若地位不小,亦是西无妄一派的先辈,无妄宗乃名门正派,若真算计同门性命,那可——
裴钟亦正不知该说什么好,亓衡之恰巧踏出佛殿,火上浇油地道:“上回道魔大会,无妄宗手段残忍又惯会巧立名目。说不定二十多年前静若大师的死真是被算计的,如若事发,东无妄还能冠冕堂皇说自己是为了天下人,忍痛牺牲同门……”
裴钟亦头都大了:“夏兄,你可莫妄加揣测。”
亓衡之冷笑道:“若东无妄没有私心,为何不想大师抚养静若大师的转世,还得退居莲佛山呢?”
“你们凑在这里做什么?”楚晏飞正好出门。
裴钟亦如蒙大赦,忙迎上去,转移话题地道:“顾前辈已和大师谈完了吗?”
楚晏飞摇头道:“怕还要聊上一会儿。”
亓衡之不再吭声,离开了。
楚晏飞瞧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无若浑身气压极低,亦告辞道:“小僧还有功课未做,两位施主自便。”
等顾拥雪与不想大师聊完天,日至中空,已然午时正时。
不想欲让无若跟着顾拥雪等人一道去琰浮州西部寻佛舍利,不过无若待在自个儿厢房中闭门不出,似乎并不愿意受命。
夜晚,山间的风更凉了。
月色昏暗,几乎完全被云层遮挡,人间只看得见灯光。
顾拥雪自睡梦中惊醒,身边的小徒弟还沉陷在梦乡中。
顾拥雪极小心极小心地起身,为宋沉轩掖了掖被角,披了衣裳,提了一盏灯出门去。
莲佛山上的七层宝塔上还亮着烛火。
顾拥雪走到那宝塔前,望了眼塔上高啄的檐牙,拾级而上。
塔顶,红衣白裳的人坐在窗前,风将他的衣裳与烛火一并吹得摇曳,像蹁跹的蝶。
“夏兄?”顾拥雪皱眉,既有一种他果然在这的了悟,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男人面具后灼灼的眼,情绪莫测,“仙长睡不着?”
顾拥雪摇头:“只是忽然醒了。”他走到塔窗前,看了一眼窗外的月色,“夏兄在此赏月?”
“其实是睹月思人。”
顾拥雪神情不变,点了点头。
气氛一时又沉静了。
“夏兄似乎有所不同。”不知过了多久,顾拥雪道,“近月不见,夏兄身上的变化却似经年而成。”
“人总是会变的。”亓衡之淡淡道,“我在一小方结界中待了很久很久,只为了挽回一个人。”
顾拥雪道:“冒昧问一句,夏兄先时在何处修行?”
“我在什么地方都能修行。”亓衡之瞥了他一眼,道,“顾仙长先前叫我夏兄便是想和我同辈论交吧?为何,现在忽然又想刨根问底、排资论辈了?”
“我并没有那个意思。”顾拥雪皱眉道。
其实他也说不出来,看见夏未休,他有一种特别熟悉,却又特别古怪的违和感。
这让他情不自禁地在意他身上的每一处变化。
“你把手伸出来。”亓衡之道。
顾拥雪听话地伸手。
亓衡之捏住他的手指,从根部,往上一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