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去想过池言是不是等着他的帮助,不敢想池言的遭遇。贺炀警告过他——不要惹事。
帮助池言算不算惹事?
连这个问题他都不敢去深想。
很多零散的画面冲入脑中,都是当初和池言一起住在公司公寓里的片段。
他们都是娱乐圈金字塔底层的人,要么因为没有工作而整日待在家中,一有工作就连续熬夜,半夜晕晕沉沉回到家中是常有的事。
每年这个季节,池言就爱在厨房里熬姜茶。公寓里还住着其他艺人,池言熬好一锅,给所有人都分上一碗,说是预防感冒。
他有次参加一个商业演出,凌晨回家,准备烧水泡一碗面,池言轻手轻脚从房间里出来,给他热已经凉掉的姜茶。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红呢?”他捧着热乎乎的碗道:“好想红啊,红了我姐的医药费就不用发愁了。”
“我也好想红啊。”池言笑着说:“怎么没有谁来捧捧咱们呢?”
“如果我红了,我第一个捧你。”他说。
池言说:“如果我红了,我也第一个捧你。”
那样轻松的时光已经一去不复返。
池言因为他而成为杀人凶手,而他也早已……
他想要让一切结束。
死亡可以终止所有的罪孽。
可是姐姐……
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胡瑶。
云似乎被风吹得薄了一些,日光透出几分,落在他颜色偏浅的瞳仁上。他看着那团云,眼睛渐渐眯了起来,过了很久才转过身,向里间走去。
冬天冷寒,他却洗了个冷水澡。
站在冰冷的水中,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滞了,不禁想——这样死去也挺好。
但他还有一件事没有做。
沐浴之后,他换了一身黑灰色调的衣服,在卧室一个上锁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
他注视那个盒子良久,最后放进黑色双肩包里。
一刻钟之后,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从车库中驶出,往仁心医院的方向开去。
而在黑色轿车之后,遥遥跟随着一辆更加普通的小车。
“师傅。”方远航在车上说:“湖影出门了,我现在正跟着他。他好像要去仁心医院。”
明恕道:“别跟丢了,我马上就到。”
仁心医院和往日一样安静。
治疗大多安排在上午,所以上午访客不多。湖影戴着口罩进入住院楼,登记之后朝胡瑶的病房走去。
负责胡瑶的护士已经认得他,见他来了,便笑着与他打招呼,说药水刚挂上去,一时半会儿不用换,如果有什么需求,按一按铃就好。
都是些熟得能背下来的话,湖影应下,关上了病房的门。
胡瑶今天的状态很差,如果不是金贵的药物吊着,也许熬不过这个寒冬。
湖影一反常态,没有叫“姐”,而是走到病床前,面无表情地俯视着胡瑶。
胡瑶半睡半醒,好像知道他来了,脸朝他的方向偏了偏。
姐弟俩以这种奇怪的姿势彼此凝望,半晌,湖影取下背包,将装在里面的盒子拿了出来。
盒子里,放着一小袋白色粉末。
他坐在床沿,终于开口,“姐,你难受吗?”
胡瑶喉咙动了一下,但没有声音发出,睁开的眼睛没有焦距,世界在她的视野中是大面积的灰败。
“我们不再坚持了,好不好?”湖影轻声细语,也不知是说给胡瑶听,还是说给自己听,“我本来以为,进入这个圈子就能赚大钱,就能给你治病,但我折腾了这么多年,最后还是救不了你。”
一行眼泪从胡瑶眼角滑落,她颤巍巍地握住湖影的手,像是想安慰他。
“姐,对不起,我再也走不动了。”湖影将口袋的封口打开,“我走之后,没有人再来照顾你,我……我不放心。”
又一行眼泪落下,胡瑶张了张嘴,似乎是在说:“小应。”
“姐,和我一起走,好吗?”湖影说:“这一袋,足够了。”
胡瑶表情痛苦,却用气声说:“好,姐都听你的。”
湖影笑了,深呼吸一下,“姐,你怕痛吗?”
胡瑶摇头。
湖影的视线转移到白色粉末上,“那……”
话音未落,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护士的喊声:“你们是什么人?病房不能随意进入!”
湖影一惊,猛地站了起来。
他的瞬间反应是,贺炀的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