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现在将信件送上,一方面是意图缓解一下痛失爱子的帝王之心,另一方面也是想让他分分心,转移下注意力。于此事上,景帝心知肚明,他在搀扶下坐起,展开了小国王写来的信件。
夏安然写信的时候并不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因此,他的信中满是一如既往的欢快,字里行间充盈着的是丰收的喜悦。小国王还别有心裁地拿炭笔描了一粒种子给他看,说这是今年最大的稻粒,但是这粒稻谷明年要留着做种,生怕来来回回邮寄的过程中弄丢了,所以就描了个大概大小给老父亲看一下他今岁的收获。
保管没有吹嘘,等以后这个稻谷有了崽崽了,再把崽崽送给老爹看。
小气的模样让刘启重重哼了一声。
小国王写来的信件还附了许多图纸,都是中山国新改制的几个农具图案,一并的还有田垄示意图,其中还提到了麦豆连种的可能性,不过这一点还在试验。截止到写信为止,大豆刚刚收获小麦还没种下去,他也不确定麦子能不能过冬。
九儿还说了中山国挖了一个地窖,建了平仓用以稳住物价。等秋收晚了他打算试试让民众在家里后院也挖个地窖试试,在挖粮仓的时候他便发觉那里头温度很是适宜。可以储粮食的话,他还想要试试能不能存菜。
如果可以的话今年冬天除了豆芽就还能有别的吃辣!
除了这些之外,皇九子还写了刘小猪的二三事,儿子们活蹦乱跳的形象就通过片言只字落在了纸上。刘启看信就似乎能看到自家小十在中山国是怎么撒欢的。
刘启的目光一直流连在信件上,一字一句地细细看完后,他的心里头是欢喜的,但是面上却什么表情都没摆出来,他的表情仿佛被凝固住了一样。
夏安然的信件被老父亲轻轻放在桌案上。
帝王重新阖上了双眼,堂内冷冷清清的,训练有素的内侍就连呼吸都压抑住似的,刘启感觉到整个室内都只留下他一人的寂寞感,“这世间怎么就没有完美的事呢?”
内侍讷讷,然而帝王也并不是在等待他的回答,刘启淡淡道:“世间从无两全事,有的只有舍与得。”
“朕早就该明白。”
“去皇后那儿吧,这信也给她看看,她最喜欢小九了。”
“然后咱们再去贾夫人那儿坐坐……”
“陛下……那栗娘娘那……”内侍小心翼翼地提醒,“栗娘娘方才已经来求见过了,奴见陛下在歇息,便先拒了。”
“栗姬啊……”刘启沉默了下,他眸光遥遥落在了殿外一点,想到刚刚失去了儿子的栗姬,到底还是心软了,“就去见见吧。”
“太后那儿怎么样?”
“太后也得了消息,正哭着呢,长公主已经去劝了。”
“既如此,朕便先去看看太后,再去栗姬那。”
“喏。”
那皇后和贾夫人那儿还去不去,没有人去问这个问题。
一个藩王的死在朝堂上并未掀起波澜,大汉虽有厚葬之风,但是自从文帝死之前下令不允许天下子民为他的死服大丧起,整个国家都执行亲厚者至多不过十五日,普通人只需要七日的短丧。
其本质目的是为了不要因为服丧影响国家运转,简单地说就是不搞形式主义。但是发展到后来,官员高层不能因为守孝影响工作,都服短丧,而民间却兴起了服长丧的热潮。一直到“守孝达人”王莽开始,才将强制性服丧三年推广到了全国上下。
故而临江王的死,除了他的血亲,大家便也是听过就罢了,反倒是太子闹出的动静在有心人的煽风点火之下传入了家家户户的耳中,不少人因此对太子降低了观感。
此后,景帝亲自为已故儿子写了《告地文书》也不过是一粒没起波澜的小石子罢了,还没景帝下诏明岁春分召诸侯王入京朝见来的动静大。
临江王去世的消息传入中山国的时候,恰恰是秋收时节,中山国正处于一片欢腾之中。在这个时代,就算死了皇帝也甚少有民众自发表示哀悼,更别说是遥远的没听过名声的诸侯王了。
但是考虑到小国王的心情,这几日朝廷上的臣子还是管理了下表情。因而,朝廷上呈现一种微妙的气氛。
无奈之下,夏安然就免了这些时日的朝议,让郅都单独对他汇报即可。毕竟现在传上来的都是好消息,但这些人哪怕听到了「我们稻谷丰产」也要控制表情也怪辛苦的。
都是年轻人,在情绪管理上还修炼不到家呢。
十五日服丧结束后,夏安然为刘彘褪去了丧服。小豆丁对这位早早就去了封地的三哥完全没有印象,但是他却跟着夏安然乖乖服了满丧。
现在见兄长兴致还是不高,便用小小的怀抱将哥哥抱住,小男子汉有模有样地安慰道:“阿兄不要难过啦。”
这份悲伤是刘胜的,不是夏安然的,他只是有些为生命无常而唏嘘罢了。
小国王把换下来的衣裳放到了一边,然后双手抱住弟弟的小身体,将脸埋在他瘦小的肩膀上蹭了两下,然后他将人放开,拍拍弟弟的肩膀:“彘儿,要好好锻炼身体啊。”
“彘儿每天都有锻炼的。”
“头发要吹干了再睡。”
“嗯……好。”
“衣服不能弄s-hi。”
刘小猪转转眼珠,狡猾地说道:“彘儿努力。”
夏安然被弟弟逗笑了,但同时,在这十多日内,有个想法在他心中盘旋已久。
大汉朝的医疗条